他的侧腰有一处恐怖狰狞的撕裂伤,那是轻型防弹护板照顾不到的地方。
他迅速找到急救包,拿出镊子酒精,清洗伤口夹取弹片。
他一边给总台发信,一边低声呢喃着:“对表.对表,大角鹿你要撑住大角鹿.”
惊人的求生意志使他完成了这次外科手术,并且用万灵药治好了自己,当他爬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天才微微亮。原定计划是九点开始进近,时间对不上。
他好像又回到了八点四十分左右,太阳也回到了雾江河畔上游的矮丘,刚刚钻出山头。
手表好像已经失去了作用,杰弗里斯迅速在脑内想清楚这些事——
——他被困住了,被一种奇怪的灵能技艺困死在这个时间囚笼里.
如果继续在这里等待,就会和下一个自己迎面撞上!可是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完成观察哨的任务分配以后,我就执行了进近程序”
“如果我被发现的话,这和之前的遭遇对不上,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是魂威攻击,我遭受了魂威攻击!我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将杰弗里斯包围,要是在他改变了过去的事件进程,只会给队伍带来更大的混乱——斥候兵员不可能用摇铃的方式在三言两语之内,把这种复杂的魂威特质讲清楚!
杰弗里斯没有放弃任务的意思,犹大必须死。
这种偏执已经将他牢牢锁死,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中招,必须保证其他队员不受这诡异灵能的影响,继续完成任务。
这么想着,他径直朝着农庄走去,准备预先埋伏。
到了菜园里,他才猛然醒觉,自己这身血污根本就没时间处理,强烈的气味依然会把那只可恶的家猫引来。
而且他仔细琢磨,却有种莫名肝颤的恐怖臆想逐渐开始占据大脑。
灵能的发动条件,应该是拍摄照片的古怪仪式——
——那婆娘把我送回了界碑官道外边的树上,上一次,我也是这么从树上掉下来的。
杰弗里斯,好好思考,你得想清楚.
如果抢占先机,就这么提前杀死她,不让她拍照的话。大角鹿先生就没办法回到九点以前,没有九点以前的大角鹿,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会把自己杀死的,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把自己杀死.
从因果律的角度来说,要是没有这道灵能仪式,我根本就不该存在。
民居的堂屋里还供奉着两台拍立得,这就是皓首天尊交给百姓人家的神像,这种法器能够驱邪避灾,可以送走侵犯庄稼的野兽,可以封印拦路抢劫的土匪——拍下歹徒野兽的相片,再对着相片拍一张。这两张照片就变成了永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好似紫金葫芦,能降妖伏魔。
留给杰弗里斯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摸进农庄,紧接着倚靠在侧窗观察车队。
然后就是黑猫登场,女娃呼唤阿妈。
杰弗里斯过於旺盛的求生意志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有其他办法能解决这种困局?或许可以两全其美?
粮仓里的一号大角鹿追出来,据枪打死家猫的画面,在二号大角鹿眼里简直不可思议!
“我原来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么?!”
“为什么?这真的是我么?”
“为了杀死犹大?杰弗里斯,你能对着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开枪吗?”
他开始怀疑自我,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太快——
——正常人很难从这种视角来仔细观察自身的行为。
在临战状态,一号大角鹿的反应射击过於果断凶狠。
当枪口指向农夫家里的小女孩时——
——杰弗里斯毫不犹豫换上药弹开了一枪。
白夫人冻干粉在防弹头盔上敲出一团雾气。
“汤姆!你在干什么!?”一号大角鹿随口喊道,以为是队友的提示信号。
就在这时,汤姆也适时钻出菜园,紧跟班长的节奏进近。
“不是我!大角鹿!”
“天哪!为什么?为什么有两个班长?!”
“她有武器吗?”
“我不知道!她好像在给你拍照?!”
“她躲在门廊立柱旁边!我看不见!”
“她是敌人?”
紧接着两声快门敲下,杰弗里斯眼睁睁的看着手足无措的自己,渐渐变成手雷爆炸散发出来的一团扭曲火焰,彻底消失在这条时间线里。
杰弗里斯神神叨叨的说:“这才对,是的,这才对。”
汤姆牙齿打架,咄咄逼人据枪问道:“你他妈到底是谁?”
杰弗里斯:“没时间解释了,汤姆。要继续执行任务”
话音未落,农庄的女主人惊慌失措的跑进里屋,要找家里的男主人来帮忙。
杰弗里斯跟着汤姆一起进门去,想销毁这奇异的灵能道具,确保平民安全的前提条件下,彻底封住这户人家的嘴巴。
可是跟到后门猪圈,就见到一个农夫打扮的壮年汉子,神色疲惫的抱住相机,手里拿住两张照片,把镜头对准了二人。
在最后一刻,杰弗里斯先生看清了这男人的长相。
男主人有一嘴浓密的络腮胡,看上去已经三十来岁了,握持拍立得的架势好似据枪射击那样标准挺拔,五官完全不像大夏的黄种人。
班组长忘不了的是,那一对好似碧玉一样浅绿色的眼睛。
没来得及按住同伴身上的手雷插销,汤姆·克雷德和杰弗里斯·罗宾逊变成了两团里外翻转的混沌气旋。在羽毛大人的魂威引导下,大角鹿永远都无法抵达死亡的真实。
汤姆·克雷德没有当场“死亡”,这小子意识模糊,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另一个暗哨观察点醒来,肋骨断了七条,浑身上下都是爆破物留下的伤痕,作为先锋兵员,他身上有爆炸威力更大的防御手雷。
万幸的是,只炸了一颗,没有立刻把他杀死。
不幸的是,只炸了一颗,没有立刻把他杀死。
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右边胳膊从手肘处完全消失,不断的往外吐血,想要往急救包里掏万灵药,或者动动脖子,咬碎贴身衣物的立领药包也做不到了。
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大出血迅速带走了他的视觉。
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将他扶起,从他的包里掏出万灵药,注入这副破破烂烂的肉身。
“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汤姆逐渐找回了知觉,强烈的耳鸣声也渐渐消失。
女人急切的问候道:“听得见吗?小弟弟?”
一股蕨菜叶的泥腥味冲进汤姆的鼻子里。
他动了动手指头,强行扒开黏连在一起的眼皮,打量着这片天地。
眼前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夏姑娘,刚从雾江上游东岸采蕨菜回来,走了很久的山路,布衣留了许多泥点,面色发白,眼中满是焦虑紧张。
汤姆随口应道:“啊没死”
“汤姆!大角鹿!不!不不不!”
三班A组一号,杰弗里斯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恰好是鬼使神差心灵失守的一刹那。
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灵能冲击使他身体失衡,在哀宗陵周边的暗哨观察点摔下来了,幸好藏身处周边没有裸露的岩块,都是柔软的草地,从树上掉下来也没受伤。
他迅速检查装备,首先是武器袋的爆破物引信,然后排查枪械故障,再次检视敌我识别标志和夜视装备,传唤铃依然保持着收信状态,每隔五秒锺就能接到同伴的信息。
杰弗里斯先生是快刀的精锐尖兵,也是三班一组的班组长,对此次跟踪犹大的任务全权负责。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
“——我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我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发红,全是血丝,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休息好。他浑身上下都留有灵能冲击带来的神经痛,在这永世不得超生的诡异灵界,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
一个新的莫比乌斯诞生了,它变得更加复杂,几乎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