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崇安帝气的不住捶胸口,他想让郁赦滚,但他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精神不济顾念不周,想要同别人商议,但身边人不是不能放心的就是不顶用的,几个儿子里,只能靠着郁赦,“罢了!起来说话。”
郁赦起身,抚了抚衣角后,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屍,现在一块屍身都寻不到,无法断言宣瑞真的死了,想要个结果,只能查。”
崇安帝心道这是废话。
郁赦虽是大理寺卿,但他胡混了这么几年,也不见得真懂什么,崇安帝不抱希望道,“如何查?”
“即刻下令,命自出事点沿途二百里内官道的府衙官吏自己上报,属地有几处匪寨,各个匪寨约有多少人,近一月内可有流窜。”
“同他们说明,过往纵容匪徒劫掠的事一概不咎,但有敢知情不报、瞒报、谎报者,格杀勿论。”
“再命自出事点沿途三百里内所有府衙官吏,纠察属地典当行,搜查近一月内收当所有财物,清点其中是否有上用、官用之物,若有收获,结合清查劫匪之情况,必有所获。”
“宗室之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半路上,沿途官员都要追责,但纠察此事有功的官员,功劳计入当年课绩,案子查清后另有升迁。”
崇安帝一时听愣了,看着郁赦出神。
郁赦蹙眉,继续道,“皇上若觉得可行吗?”
崇安帝回神,点了点头,“很周全,但若……若这样也纠察不出什么呢?”
郁赦道,“那就说明宣瑞有可能没死,是被有心的歹人虏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清楚。”
崇安帝心头不安,最近的事总让他有点心慌,他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巧,宣瑞不该是在这个关头突然遭了劫匪。
崇安帝抬头看了郁赦一眼,如今心头唯一一点安慰,就是他越来越觉得,郁赦并没那么荒唐。
崇安帝忍不住想,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吗?
自己这个命最硬的儿子,生来就是做皇帝的?
崇安帝看着郁赦,想着后继有人,心中稍稍舒服了些,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去安排吧,朕实在有些不舒服,想先歇一歇……”
郁赦还未起身,外面宫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神色有异的看了看郁赦。
崇安帝本要让郁赦避退,但他身子不适,知道自己没精神再处理什么事,疲惫道,“罢了,说就是。”
宫人上前两步,脸色凝重道,“皇上,郁王爷那边……有点不对。”
崇安帝皱眉,“有何不对?”
宫人冲疑了下,低声道,“郁王爷对行刺的事始终还是不认……”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崇安帝怒道,“他当然不认了!你们自己没旁的办法?”
“可、可……”宫人情急道,“郁王爷认罪,只不认这一样,他说这些年确实做过对不起皇室的事,还有许多,如今既已进了宗人府,他愿意一一交代,皇上!”
宫人惶恐道,“郁王爷他、他这是要说什么啊?”
崇安帝脸色血色瞬间褪尽。
宫人急道,“郁王爷这边还没交代,老宗亲们就已经被惊动了!如今宗人府要请宗亲们,那边郁王爷的意思是他手里有许多人证物证,他若有万一,所有的事都会大白於天下,皇上……”
崇安帝两手突然发抖,颓然跌坐在龙椅上。
崇安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倏然看向郁赦,哑声,“宣瑞、宣瑞……会不会,会不会是……”
郁赦表情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崇安帝声音嘶哑,咬牙切齿,“郁幕诚……”
“皇上!皇上!”外面一个老太监捧着几封奏折跑了进来,神情急切,“皇上,出事了!”
崇安帝顾不上别的了,失态道,“滚出去!”
老太监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看向郁赦。
郁赦淡淡道,“皇上身体不适,寻常事一概搁置。”
“不是寻常事。”老太监抖声道,“这是内阁送来的奏折,皇上,真出事了……”
崇安帝头疼欲裂,“怎么了?!又怎么了?!”
老太监急切道,“皇上,北边出事了!北狄那边出了乱子,而且,而且……”
“一共就那么几个北狄兵!”崇安帝仪态尽失,低吼道,“或打或退!兵部没章法吗?内阁没脑子吗?同朕说什么?!”
“不是啊皇上。”老太监带着哭腔,“一个时辰前有人来奏,说五殿下私下勾结北狄,欲助北狄王破我边境!以此为由,逼迫郁小王爷率兵出征,再诬陷郁小王爷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四个大字砸在了崇安帝心中,他的脑子瞬间就炸了。
这个嫁祸的路子,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崇安帝听着老太监的话,想着郁幕诚要认的罪,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分不清老太监说的是宣琼,还是自己。
老太监急切道,“北狄王私自送给五殿下的一封血书都被送来了!那血书虽已残破,但桩桩件件记的十分清楚,皇上,皇上?皇上!来人啊……”
崇安帝呕出了一口黑血,从龙椅上直直的跌了下来。殿中瞬间炸了锅似得乱了起来。
宫女,内侍、太医……无数人从郁赦急匆匆的身边抆肩而过,郁赦敛眸,好生藏起了眼中快意。
若不是心里还存着钟宛这一份清明,郁赦根本没法抑制住自己不在这殿中放生大笑。
时候还不到,他还需把心中癫狂藏好。
郁赦闭上眼,享受的听着众人杂乱的脚步声和崇安帝惊恐的呻吟。
郁赦自知自己不干净,所以七年来日日饱受折磨。
如今,这份罪果终於轮到其他人品尝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