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拾起信纸,看不出喜怒地看完了,敛下眸静静坐在椅子上。
沈冲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幸好燕建国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由於发现时间太晚断掉的右手接不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严雪宵没打电话过来,他走到门边硬着头皮转动钥匙开门。
“家里的复印纸用完了。”他举起手中拎的袋子故作镇定,“我出门去买了。”
他惴惴不安将复印纸放在桌上,见严雪宵神情淡淡的,提着的心放下了,估计他哥也刚回来不久。
沈冲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回卧室躺下,然而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雪地中血淋淋的画面,他不承认自己害怕,身体却很诚实地抱着被子推开严雪宵的门。
他轻车熟路在严雪宵身边睡下,可刚刚躺下那一刻,青年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会给女孩子写情书了?”
没预想过严雪宵会醒来,他的身体僵得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屏住了,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青年问了句:“会接吻吗?”
没来由地感觉到危险,他下意识攥紧被角,结结巴巴答:“不会。”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抬起,温热的唇落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听见青年嗓音清冷地开口:“我教你。”
第七十一章
黑暗中少年茫然睁大眼, 心脏漏跳半拍,对方似乎在认真教他亲吻,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张开。”
他以为是真的在教, 听话地张开嘴,严雪宵撬开他的唇齿,在他口腔中攻城略地, 浅尝辄止的吻逐渐变为喘不过气的深吻。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闪躲, 严雪宵按住他的后脑杓, 他的头仰起,只能被迫承受越来越深入的吻。
他从来没试过接吻,更别说是如此激烈的接吻,他被吻得缺氧, 只能听见唇齿相连的声音。
在他怀疑自己即将要窒息时, 严雪宵的吻落到他敏感的脖颈,他喘过气解释︰“庄州让我抄的情书,他答应给我买小蛋糕。”
像是安抚般, 温柔的吻细细密密落了下来,他不记得严雪宵什么时候放开的他,只记得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 整晚没睡着。
*
林斯年准时打开新闻, 梦中边城特大杀人案震惊全国,行凶者姓燕, 一共七人遇害, 其中一名死者是严家的老管家高伯。
这一案件在后来被猜测为严家争权的开端,对严照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回乡探亲当天亡故,从不用生人的严家进了新人,很难说与严照的身亡有没有什么关联, 不少人认为是买凶杀人,只不过没有证据。
然而国内新闻风平浪静,严照依然出现在经济论坛上,梦中轨迹好像真的变了,林斯年松了口气,将半温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沈冲从床上坐起来,头上的红发不安分地乱飞,这是他第一次起这么晚,还是在严雪宵的床上醒来。
少年白皙的脸上残留着红晕,他换了身衣服,把自己带有痕迹的内裤洗了,深呼了一口气,沉默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他盯着餐盘上草莓味的小蛋糕,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画面,他的耳朵尖浮现一片绯红,偏偏严雪宵还摸了摸他的头发︰“生气了?”
如果换做之前他会抱住青年的腰,但他像是被踩住尾巴尖般,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得远远的。
他刻意保持距离,严雪宵似乎也意识到了,两人保持着无声的沉默,只是最后一天上完课青年说了句︰“我明天走。”
沈冲怔住了,他没想到寒假会过这么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开学的日子,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笔,嗓子发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没有生气,只是难以启齿,难以启齿那天他对自己的哥哥产生了欲望。
“庄州的书忘拿了。”他离开座位转身离开,压着情绪说,“我去拿给他。”
他在门口停了会儿,才调整好状态走到楼下,随意地将书递给庄州,庄州把书装在书包里问︰“你今晚参加雾火节吗?好多人都会去。”
“雾火节?”
少年眼里划过疑惑。
“想起你不是边城本地人。”庄州耐心解释,“雾火节是边城传统节日,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用火光驱散夜雾迎接光明,比春节还热闹,也不知道严老师会不会来,他回美国的话,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参加雾火节。”
庄州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沈冲迅速离开了,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晃神就不见了。
沈冲跑回家,胸膛还微微喘着气,他望着收拾行李的严雪宵,垂着琥珀色的眼问︰“今晚雾火节你要来吗?”
青年语气平淡︰“不一定。”
这便是很温和的拒绝了,沈冲的胸膛闷得透不过气,保持距离好像真成了距离,他垂着头离开了,没留意青年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
夜晚他一个人来到广场,远远地望见庄州他们也没过去,广场四周围了许许多多穿着边城传统漆蓝服饰的人。
黑暗中烛台上放着熄灭的火把,开始只是点燃一小片,如同是夜里燃起微弱的荧光,再后来仿佛洒上醇厚的烈酒,整座城市燃放通明的火焰,辉煌而热烈。
广场边开着集市,沈冲走到集市中买了碗本地酿造的糯米酒,如果严雪宵在他身边他肯定不敢喝,但严雪宵不在,他咕隆隆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
糯米酒甜滋滋的,喝多了后劲上来了头有点晕,看火焰都生出重影,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回家时,整片火焰突然消失,整座城市陷入无尽的漆黑,沸腾的人声也止住了。
他不喜欢黑暗,总会让他联想到狭小逼仄的空间,他下意识捏紧自己的衣角,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牵住了他。
黑暗中西北秦腔高昂响起,下一秒火焰骤然亮起,火光中他望见了严雪宵夺目的面容。
那张脸太出色,他差点以为是幻觉,直到感受到手中真实的温度,他咽了咽喉咙︰“我以为你不来了。”
片刻的沉默,忽然严雪宵低下头,两人的距离隔得极近,他紧张得浑身一僵,但青年很快站直身体说了句︰“喝酒了。”
他迅速回答︰“以后不喝了。”
无形中的距离像是被拉近了,像是他们从未有过隔阂,在遍地火焰中他们牵手而行。
戴着鬼怪面具的孩童分发着红绳︰“把红绳送喜欢的人可以长长久久。”
他手里也被塞了两根红绳,或许是糯米酒的后劲上来了,他的大脑晕晕沉沉,鼓起勇气问︰“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严雪宵静静注视他半晌,挪开视线开口︰“对无法言说之物应保持沉默。”
沈冲不确定是有还是没有,但在向往光明的火焰中,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喜欢严雪宵。
从一开始就喜欢,或许是黑暗中的人贪恋温暖,他想离严雪宵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无法遏制地从心底生出贪婪,但不知道严雪宵会不会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不敢再问,把所有不能言明的念头藏在心底,只不过想在严雪宵左手悄悄系上红绳,似乎如此他哥便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可似乎有所察觉,严雪宵转过头,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
沈冲的心提到嗓子眼,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青年轻轻按住红绳。
给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