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老板叫严雪宵。”陈经理没听出他嗓音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往外走去,“明天比赛放轻松,老板继承的遗产养活我们队没问题,我去超市给你们买点吃的。”
少年垂下头站在原地。
原来严雪宵消失是因为家庭出了变故,他没有见过严雪宵的爸爸,但记得电话里殷殷切切的叮嘱,应该是个很好的爸爸,连他听见都心有不忍,他不敢想严雪宵当时有多难过。
十七岁的他独自一人长大,二十五岁的严雪宵放弃哲学担起家业,他无法责怪音讯全无的严雪宵,只是望着手腕上癒合的伤疤想,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在刻意的遗忘下,有关严雪宵的事已经记不太清了,像是淌着血留在那个黑暗的房间,即便再次见到严雪宵他也能坦然对待。
不过得知这件事他依然轻轻吐了口气,如同为仓皇结束的青春期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少年抬起头走进训练室,坐在电脑前进行个人练习,个人练习远比起队伍战术训练枯燥,包括两小时枪法练习、一小时跑图练习以及不同枪械技能的练习。
无论何时游戏总能让他冷静,他沉下心练习,紧紧握着鼠标,窗帘外透出的日光映照出少年光明的面容,连酒红的发梢也在泛光。
周末PDL第一场比赛在即,训练室里的四个人都在努力练习,特别是沈冲分毫未停歇,像把自己浸在游戏中,陈经理抱了一大袋零食进训练室:“大家训练辛苦了,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蓝恒摘下头上的耳机,走到袋子边挑了包薯片,另一边的叶宁在位置上开口:“给我扔包。”
蓝恒隔空扔了包过去,边吃薯片边想起来问:“明天去渝城,宾馆订好没有?”
“订好了。”陈经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场馆边的五星级酒店,保证能住得舒舒服服。”
训练室的空气沉默。
“住什么五星级酒店。”蓝恒放下手里的薯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快捷宾馆不香吗?”
叶宁望过来:“知道的说我们打PDL,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为国出征打世界赛。”
叶宁没有开玩笑,早期电竞刚刚发展时,华国选手参加世界赛都是睡地板上,在他看来打不打得进联赛另说,TTL这家俱乐部时刻在破产边缘徘徊。
在选手们语重心长的教诲下,陈经理只得退了五星级酒店,勤俭持家订了场馆边的性价比最高的一家快捷宾馆。
训练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沈冲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用练习游戏,他起身时带了丝茫然,定了会儿才走下楼。
客厅半开的窗飘着微渺的雨,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蓦地浮现边城最后那场雨,正要拉下窗帘时,瞥见近湖的保安室一个眼熟的身影。
“他是谁?”
沈冲问向陈经理。
陈经理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辨认后回答:“你说那个瘸子吗?老板新招的保安,别看他腿不灵光,但为人挺细致的。”
他捏紧手,认出保安室中那名瘸腿保安曾是三中的保安,每天在他晚自习结束后才会离开,在他关在房间十天时守在门外,在他一个人走出高考考场时细心送过伞。
一个腿脚不便的人当然不会从遥远的边城千里迢迢来到燕城,还凑巧出现在他身边,只能说明从一开始便是严雪宵的人。
他的脑子里划过某种可能,胸膛下的心脏控制不住地跳动,匆匆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的最内侧翻出一个小盒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敢触碰般缓慢打开盒子,天鹅绒的衬饰中放着一枚祖母绿胸针,仔细看与他奶奶送给严雪宵的祖母绿戒指是同款,泛着同样温暖的微光。
这是他生日当天收到的唯一一份未署名的成年礼,他一直不确定是不是严雪宵送的,毕竟他们足足半年没有联系,但现在他能确定了。
即便音讯全无,在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时刻,严雪宵都未曾缺席,以他毫无察觉的方式参与他的人生,陪他从黑暗走上光明坦荡的未来,而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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