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没有贸然行动,他从庄妈的杂货店买了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包工头:”那人甚么来头? ”
包工头停下扒盒饭,循着施然的目光朝队伍望去,明显打忽悠说:“老家的亲戚。”
“什么名字?”
对方点烟的手顿了阵:“能有什么好名字,您要是愿意叫他阿猫阿狗也行。”
见包工头混不吝的模样,施然收好烟走出灰尘弥漫的建筑工地。
望着施然离开的身影,包工头掐灭手里的烟头,走到严照身边说:“阿照,最近小心点。”
他从小走南闯北,一照面便能嗅见那名年轻人身上的血腥气。
严照轻应了声:“我知道。”
包工头拍了拍严照的肩膀,他是在江滩上捡到阿照的,当时阿照浑身都是血,如果不是工地缺人他不会冒着风险收留。
事实证明留下阿照是个正确选择,虽然阿照不记得过往但会读书识字,天生适合坐在谈判桌上,替底层起家的施工队争取到政府的大项目。
包工头的电话忽然响了,走到工地外接电话,严照继续看建筑图纸。
年底施工队会完成政府招标的项目,到时他们有钱在边城租办公楼,看着原本积弱的施工队在他手中慢慢发展无疑升起成就感。
他却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
严照小心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染血的照片,照片上一名女人抱着小孩儿,因为怕边缘磨损他给照片套上透明壳,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到他们,但他努力在工地挣钱,希望有一天能给他们买省城的房子。
严照的脑袋闪过一阵疼痛,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最近常常会疼痛。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年轻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蛊惑般一字一句问。
“你想见他们吗?
严照望见年轻人手上的枪茧,他知道这个人比看起来危险,但他捏紧手里的照片低下头。
可他想见见自己的妻儿,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担心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在工头的挽留下他还是毅然决然离开工地,工头送他到火车站:“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施然清楚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终於明白为什么无论郑安还是骆书都以为严照沉入江中屍骨无存,若非如此难保平安。
这名初中学历的包工头藏着朴素的生存智慧,没让严照透出半点风声。
施然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但他不得不正视命运的奇妙,如果严照没捐助边城的学校,施工队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边城途中救下严照。
严照坐在硬座上望着远去的边城,他的手上提了给妻儿买的礼物。
他给妻子买的是一串玛瑙手链,给儿子买的是本书,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儿子喜欢看书。
他跟着施然来到燕城的严邸,老管家高伯看见他像看见鬼般转身进门:“严先生回来了! ”
弥漫着酒气的卧室里,严济抱着酒瓶躺在床上,下巴长出青色的胡茬,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全然看不到过去的影子。
骆书死后他习惯醉生梦死的生活,严雪宵是晚辈也不会管他,腿废了倒落个清闲自在,不用像过去奔波。
突然间卧室的门被急促敲响,他从染着酒意的梦里惊醒:“敲什么敲?”
高伯推门而入,额头上渗满了兴奋的汗滴,严济轻佻开口:“别跟我说大哥活过来了。”
谁知高伯下一句话便是:“严先生回来了。”
严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人皱眉说:“大白天喝什么酒。”
听到严厉的批评,严济从床上坐起来,吸了吸鼻子说:“以后不喝了。”
严照转身走出房间,他的手里还提着花两个月工资买来的的礼物,但他始终没见到自己的妻儿。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高伯恭敬地说。
他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女人的眼泪像珠子般落下。
严照递过纸巾:“夫人别哭。”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严夫人的眼圈发红。
严照后知后觉把面前的人和照片上的女人联系到一起,他的心脏不受控制跳起:“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