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这时候走了过来,拍拍他的后背,“紧张了?”
白新羽道:“有点儿。”
“移动靶不好打,不过你只要记住我告诉你的规律,计算好靶子移动的时间,跟固定靶也差不多,这玩意儿毕竟是匀速的机器,不是满地乱跑的人,别紧张。”
“班长,你第一次打真人的时候,不紧张吗?”
武清想了想,“当然紧张,不过我一想到那是威胁咱们国家和人民的坏人,我就觉得他怎么看怎么该死,所以我就开枪了,一枪,正中右胸,血喷得满地都是,我当时的感觉是,真他妈爽。”他用力拍了下白新羽的后背,“就把那些移动靶子都当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去吧。”
白新羽伸出手,和武清一击掌,笑道:“班长,等我给你赢个热水袋回来!”
武清笑了笑,“我等着你的热水袋。”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了过去,他经过俞风城身边的时候,笑道:“我还会让你再意外一把。”
俞风城微微一怔,白新羽的脸上浮现一抹自信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他见过白新羽各式各样的表情,窝囊的、畏缩的、胆小的、耍赖的、撒娇的,但独独没有过这样自信满满的、斗志昂扬的,这笑容让白新羽整个人都发光一般亮了起来,俞风城感到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看着现在的白新羽,他几乎有点想不起来这个人刚进部队时候的样子了,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一个人可能变得这么多吗?
就在俞风城怔愣间,白新羽已经就位,沉着地拿起枪,对着慢慢滑来的移动靶,扣动了扳机……
十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白新羽站起身,心脏怦怦直跳,他在等着那个最终的成绩,他能赢过俞风城吗?他能吗?他这个叫人失望了二十多年的草包纨絝子弟,能干一回让自己都骄傲的事儿吗!
“97.5环!”
白新羽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疯狂地大吼了一声。
赢了!他赢了!他赢了俞风城!他赢了全团的兵!
他兴奋的又吼又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下子跳到了俞风城身上,抱着俞风城的脑袋兴奋地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俞风城被他那音量震得耳膜都疼,他托着白新羽的屁股,笑看着他,“恭喜你,你赢了。”
白新羽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射击场的人都在看着他,大概都在想,这小子就赢了个热水袋,怎么跟得了奥运冠军似的那么激动。
白新羽脸一红,从俞风城身上跳了下来,俞风城在他耳边低声说:“咱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你要是也这么主动就好了。”
白新羽暗暗拿手肘撞了他一下,然后赶紧跑到武清和陈靖身边,蹦得跟个兔子似的,“班长,班长,我赢啦。”
武清和陈靖都含笑看着他,很是满意。
冯东元和钱亮挤过人群,激动地抓着他大喊,“新羽你太牛逼了,太牛逼了!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呢。”
白新羽得意地大笑起来,“怎么说话呢,小爷这叫深藏不露,哈哈哈哈哈——”
三人高兴地又蹦又跳的,都为白新羽的成绩感到真心地喜悦。
四连长这时候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小同志,很了不起啊,团长可是一直在关注这个比赛呢,听说你是炊事班的兵,团长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哈哈哈哈。”
白新羽笑道:“谢谢首长。”
四连长笑道:“怎么样啊,我上次说得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武清佯怒道:“你怎么回事儿,跑我这儿挖人来,老许知道吗。”
“哼哼,许老三把这么有潜力的兵放在炊事班里,你说呢。”
白新羽想起那天俞风城和武清说过的话,又看看身边的陈靖、冯东元和钱亮,他一是觉得,俞风城和武班长说得都有道理,四连长可能是为了让他过去,所以才多少有点儿夸张的成分,他枪打得再好,性格也不是狙击手的料,再者,他也舍不得三连的这些人,他道:“谢谢首长赏识,但是我……我还是喜欢三连,喜欢我这些兄弟们,我想留在三连。”
四连长无奈地笑了起来,“真是让我失望啊。其实吧,我早已经去跟许老三要过人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不放,说什么都不放,问原因也不说,就说不爱给我,你说气不气人,不过现在我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看了武清一眼,“许老三别看表面是个莽汉,还真是有勇有谋,他把你扔到炊事班,恐怕是早就计算好的,你要是依然像在新兵连似的那么烂泥扶不上墙,那么让你去炊事班喂猪也不委屈你,但是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点儿志气,武班长就是能激发你潜能的那个人。所以他不放人,我也能理解,你们连长,也算是用心良苦。”
白新羽愣住了,看着远远的主席台上,那个总是对他大呼小叫,从来没给过他半点好脸色的男人。真的是这样吗?这一切,连长都别有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哟哟~小白今天扬眉吐气了一把
第四十二章
白新羽被几人拥簇到了一边,有毛巾和饮料伺候着,终於体会了一把英雄凯旋的感觉,他都要上瘾了,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自己刚才精彩漂亮的几枪,整个人春风得意,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爸妈和他哥……哎!白新羽突然想起来,俞风城答应过他,要是他赢了,就给他弄一个月假!
想到这个,白新羽怎么都坐不住了,开始左顾右盼地找俞风城。
钱亮道:“你找什么呢?”
“俞风城呢?”
“他还有一个项目,可能休息去了吧。”
“我有点儿事儿找他。”白新羽站起来,“他去哪儿休息了?”
“不知道,营区这么大……你去宿舍找找吧。”
白新羽一路回到了俞风城的宿舍,宿舍里不只他一个,还有几个战友在给他按摩、放松肌肉,俞风城显然成了三班的英雄,受到了大家的一致优待。
见白新羽来了,俞风城笑道:“我就知道你得跑来跟我炫耀炫耀,进来吧。”
白新羽哼了一声,“谁跟你炫耀,成绩摆那儿呢,你自己知道就行。”
有个白新羽不认识的战友不服气地说:“风城昨儿比格斗的时候胳膊拉伤了,要不成绩肯定更好。”
俞风城笑道:“没这种说法,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哥几个出去吃点儿东西呗,我跟他说说话。”
几个战友都走了,宿舍转眼间就剩下他们俩人。
白新羽看着俞风城含笑的眼神,反而有些别扭,“你胳膊真拉伤了?”
俞风城转了转胳膊,“不影响什么,你来找我干嘛?”
白新羽道:“上次说好的,我赢了你给我弄个假,我想回去看看我哥。”
俞风城挑眉道:“你对你表哥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大老远跑回去就为了看他?”
“我也得看我父母啊……”白新羽皱起眉,“不是,你有脸说我,你对你小舅不更是情深意重。”
俞风城冷哼了一声,“我答应你的事儿我会办到的。”
白新羽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一想到能回家了,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终於暂时不用喂猪了……可是他的小猪崽交给谁喂比较合适呢,可别给他喂瘦了……
俞风城斜眼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今天表现不错,来部队这么久了,第一次发现你还挺像样的。”
白新羽心里窃喜,表面上却哼道:“哟,夸人还这么惜字如金,谁稀罕啊。”
俞风城低笑道:“把门关上,过来。”
白新羽心脏猛跳了几下,“大白天的,干嘛呀。。”
“过来嘛。”
白新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走了过去,俞风城一把把他拉到床上,让白新羽坐到了他腿上,俩人面对面那么抱着,俞风城浅吻着他的嘴唇,“今天挺帅的,看得我都硬了。”
白新羽笑駡道:“靠,你个死变态。”
“这么夸你满不满意?”
“勉强满意吧。”白新羽拽着他的耳朵,“说,今天服气没有。”
“嗯,服什么?”
“小爷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让你再敢瞧不起我。”
俞风城道:“你还要再努力一些,让我看到你像个真正的军人。”
白新羽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是个真正的军人。”
俞风城笑了,轻轻撅了撅嘴,用眼神示意他。
白新羽也跟着笑了,捧着他的脸,嘴唇贴了上去,在马上就要碰上的时候,他道:“我告诉你啊,这是为了那一个月假,你要是没弄来……”
俞风城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堵住了他的唇,用力亲吻着……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新羽正在后厨忙活,陈靖突然跑了过来,朝白新羽招手,“新羽,来。”
白新羽跑了过去,“班长,你怎么来了?”
陈靖笑道:“洗洗手,团长要见你。”
白新羽惊喜道:“真的?”
“快呀。”
白新羽赶紧扔掉围裙,洗了把手就出去了。
许闯陪着喝酒的那桌,就是军区来的领导,白新羽能认出他们团的团头还有师长,其他就不认识了。
白新羽一走过去,许闯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但眼神已经不似以前那么严厉,他跟身边的团长说:“团长,就是这小子。”
他们团头是个黑胖的中年人,别看现在有点儿发福了,当年当兵的时候也是一号猛人,到现在团里还流传着他一些传说。
团长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新羽,笑了起来,“小伙子长挺帅啊,小许啊,你们这届是不是招模特队呢,这么多好看的男娃娃,一来当兵,不知道多少小姑娘要哭啦。”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团长笑道:“你叫白新羽?”
白新羽有点儿受宠若惊,立刻敬了个军礼,“是,首长好。”
“不简单啊小白同志,我还说射击场上哪儿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是个炊事兵,把我几个连长气得,都觉得自己手里的兵能拿第一,结果风头都被三连抢了,小许啊,你这回可得罪人喽。”
许闯哈哈笑道:“就要让你们几个眼馋。”
几个连长纷纷要罚他酒。
团长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多大了?”
“22.”
“好年岁。你们连长和指导员,还有你们班长,都给我说过你的事儿,你这是典型的后起直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儿的,进了部队,大家一视同仁,谁都有机会争先进,谁都有义务报效祖国,你的表现让培养过你的这些领导很是欣慰。”
白新羽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团长,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谢谢班长。”
陈靖拍了拍他的腰,含笑道:“紧张什么。”
白新羽无法不紧张,因为他感觉食堂里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就跟昨天团长赏好几个优秀的兵喝酒的时候一样,当他站在厨房看着俞风城的时候,他希望自己也是那个备受嘉奖和赏识的人,现在他真的站在了这里,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自己争取来的荣耀,名车、豪宅、一掷千金的优渥生活,从前能够让他得意万分的东西,根本没有一样是靠他自己得来的,唯有现在的荣誉是他自己的,哪怕他收获的奖品仅仅是一个热水袋和几句夸奖,但他特别骄傲。
团长往厨房看了一眼,突然压低声音,“你们武班长在厨房呢?”
白新羽点点头,“有空多开导开导他,啊。”
“是。”
团长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无非是要他不骄不躁,掌握好射击本领的同事,其他的素质也要相应提高云云,最后,给了他一小盅军区特供的茅台,白新羽拿着那酒,一饮而尽,辛辣的白酒灌进喉咙里,一路暖到了胃里,口腔内剩下的是醇厚的酒香,他眼眶一热,觉得很多事情都值了,受过的苦、流过的泪,都值。
那天吃完饭后,王顺威来找他了。
白新羽预感到了什么,果然,王顺威道:“你的表现没让我们失望,也给自己争取到了机会,你下连队的事儿,连长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意思是,过完年就把你调回来,怎么样?”
白新羽用力点头,“谢谢指导员。”
王顺威笑道:“让你过完年再调,是陈靖的注意,他说一来,过年期间炊事班最忙,武班长对你这么好,你好歹帮帮他们再走,二来,做事有始有终,你那母猪快生了吧?”
白新羽干笑道:“指导员,你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儿呢……”
王顺威拍了拍他的脑袋,“啧,我说你喂的母猪快生崽了吧,你就再多伺候伺候吧,也没几天了。”
白新羽笑道:“我明白,我没意见。”
“小白,这八个月,我们是一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我在部队这么多年,你算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兵了,别人进步是进步,你这进步可是改造啊。我不知道你的潜能还有多少,但是我非常期待你的发展,别让我们失望,也别让把你送进部队的父母失望。”
白新羽用力点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新羽失眠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到了深夜依然处於亢奋地状态。他就听着对面床的武清也在翻身,他悄悄问了一句:“班长,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武清半天才“嗯”了一声。
“热水袋你垫腰上了吗?”
“垫了。”
白新羽小声说:“班长,谢谢你,今天是我来部队最开心的一天。”
武清又“嗯”了一声。
白新羽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来部队碰到了很多好人,尽管也有讨人厌的,可是大部分都是善良又正气的好人,想起刚来部队时死活想回家的心情,跟现在真是天差地别,当时的自己怎么会想到,他会在这个贫瘠枯燥的地方,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比武大会忙完之后,接下去就该忙新年了。一般的兵要入伍两年之后才会有探亲假,这就意味着绝大多数的人要在部队过新年。白新羽年前也走不了,一是年前假太不好批,二是年前这么忙,他不好意思走,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报答武清的办法,所以只能努力干活儿。
腊月二十七那天,白新羽焦急等待的消息终於来了,俞风城跑来告诉他,假批下来了。
白新羽兴奋坏了。
“但是,只有半个月。”俞风城道。
“啊?怎么变成半个月了?”
俞风城耸耸肩,“一个假变成了两个假,所以咱们平分了,就这样我小舅还骂了我一顿呢。”
白新羽还是挺高兴的,“半个月就半个月,初几走?”
“初二,正好有部队的飞机去乌鲁木齐,我们到那儿再转机,可以省下坐火车的时间。”
白新羽连连点头,“那不是当天就能到北京了?”
“嗯。”
“太好了!”白新羽道:“你也回北京?”
“我回秦皇岛,有人去北京机场接我。”
白新羽斜睨着他,“那……挺近哈。”这么说俩人能在部队以外的地方见面了?说起在部队以外的地方见面,白新羽一下子就想起了在镇上的一夜,总觉得……好像有点危险啊。
俞风城微眯着眼睛,“秦皇岛到北京,确实很近。”
“没什么事儿你就别烦我了啊,我回家一堆朋友,肯定特忙。”
俞风城哼了一声,“这话是不是该我说?”
“得,那咱谁也烦不着谁,谢谢你帮我弄的假啊。”
俞风城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该谢的是我小舅,以后说话客气点儿,知道吧?”
白新羽嘟囔道:“知道了。”
因为马上能回家了,白新羽又是HIGH得好几天找不着北,因为俞风城跟他说了走之前不能声张,所以他也没跟太多人说,众人就以为他还在为射击比赛第一的事儿高兴到现在。
二十九那天,整个营区都放了假,手机信号也不再遮罩,这几天让战士们尽情地给家里打电话。战士们全都出动,大扫除的、办年货的、贴窗花的、挂灯笼的,全团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白新羽长大之后,对过年的新鲜感早就不再了,好东西平时就能吃,好衣服平时就能穿,过年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家人一起吃个饭,他常常大年夜陪完家人,就和同样觉得无聊的朋友出去喝酒,“年”对他来说,承载的意义已经越来越淡。可是在这里不一样,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浓郁地年味儿,战士们离开家人,不远万里来到祖国边疆,因为缘分汇聚到一起,他们无法回家看望亲人,但有这么多战友跟他们一起过年,他们也不觉得孤单。
过年期间炊事班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战士都自发地来炊事班帮起了忙。
白新羽此时正穿着棉服雨衣,蹲在猪圈里,摸着母猪的肚子,心里想着:这到底什么时候生啊。这些猪都已经熟悉他,他现在在猪圈可是来去自如,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程旺旺问道:“怎么样?摸出什么来没有?”
白新羽摇摇头,“我连人类怀孕的肚子都没摸过,哪儿能摸出猪来啊,反正肯定是不小一窝。”
程旺旺笑道:“你见过刚生的小猪崽儿没有?粉嘟嘟的,可好玩儿了。不过这天冷啊,生下来也不好活。”
白新羽站起身,踹了种猪“俞风城”一脚,“都是你干的好事。”
程旺旺叹了口气,“一想到你年后就要下连队了,我这里心里还怪舍不得了。”
白新羽无奈道:“旺旺哥,我走了就得你喂猪了,你是舍不得这个吧。”
“你小子,不然我还舍不得你什么,你天仙啊。”
白新羽翘着兰花指朝他眨巴着眼睛,“我俊不俊?”
程旺旺舀起一瓢泔水吓唬他,白新羽哈哈笑着跑了。
除夕夜,三连100多名官兵,都在食堂里吃起了年夜饭。
食堂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入眼尽是火红火红的颜色,特别喜庆。
许闯讲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年前的比武大会上,三连是得奖最多的,给他在军区的领导面前赚足了颜面,他自然高兴,大大把他们夸奖、鼓舞了一番。
吃完年夜饭,电视上放着春节晚会,他们在食堂里以班级为单位出节目,有唱歌、跳舞的、有吹口琴、拉二胡的,那些维族、蒙古族兵真是能歌善舞,民族服饰一穿,跳得有模有样,两个东北哥们儿合演了一个小品,把众人逗得前仰后翻。
只有在异地他乡,才能明白“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什么感受,白新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过年,他今天给他爸妈打了电话,也发了短信,甚至鼓起勇气给他哥打了电话,可惜关机了,他特别想他们,特别想念那些年他觉得无聊的除夕,能和家人呆在一个过个年,是多么珍贵啊。
幸好,一百来人一热闹起来,不少战士的乡愁,都在笑闹中消散了很多。
到了晚上11点,全连开始发动起来包饺子,有干活儿的就有负责捣蛋的,在白新羽把一瓢水倒进面盆,彻底废了一盆面之后,武清把他踹出了厨房,他就跟着其他人去准备礼炮去了。
部队就这点爽,别的地方过年放烟花,咱部队不仅放烟花,还放真枪真炮,那才带劲儿呢。
快12点的时候,他们吃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离新年还差几分钟的时候,所有兵都跑了出去,整点钟声一敲响,顿时烟花、礼炮、枪声齐鸣,整个夜空被彻底照亮了,高远的昆仑山上,一群年轻而满载梦想的战士们,欢呼雀跃着迎接了新一年的到来。
白新羽左顾右盼地,想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人太多了,他一时根本找不到,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干吗的时候,有点儿郁闷,干脆不找了,专心欣赏烟花。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新羽惊讶地转过头,就见俞风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侧,正跟所有人一样,抬头看着烟花,嘴角含着微笑。白新羽心脏猛跳了两下,小声说:“新年快乐。”
俞风城笑道:“新年快乐。”嗓音低沉动听,即使是在漫天火炮声中,依然清晰地透入了白新羽的鼓膜。
白新羽抬起头,看着那一朵朵在夜空乍现的烟火,心想着,昆仑山的天真高啊,广袤地星空是那么干净、纯粹,他想起了许闯今天说的话,许闯说:这就是祖国的边疆,离你们大部分人的家都非常非常远,你们今天不能回家过年,是为了让更多的同胞们能安然和家人团聚,所以你们要为自己在这里做的每一件事感到骄傲,为你们身为军人这件事,感到骄傲。
听着耳边轰响的礼炮,白新羽的内心深处,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豪感。
“白新羽你这臭小子,弄到假了不早说!”程旺旺叉腰站在白新羽床头,气愤地看着他收拾行李。
白新羽笑得嘴角都合不拢,“哥,别这样,说吧,你想要啥,我回来给你带。”
程旺旺转着眼珠子,“真的?”
“当然了。”
“就你上次给我那烟不错,外国文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班长也特喜欢。”
武清道:“那烟贵,你别撺掇他。”
“没事儿,不贵,我给你们带!”白新羽朝程旺旺飞了个吻。
钱亮凑过来,“新羽新羽,你给我带好吃的就行,我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没问题。”白新羽看向冯东元,“东元,你呢?”
冯东元笑笑,“我没什么需要的。”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北京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带。”
冯东元踌躇了半天,小声说:“你能给我带几本参考书吗?”
“啊?什么参考书?”
“高考用的……”冯东元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带来那些习题都被我做完了,我要是不复习,我怕我有一天都忘了。”
白新羽才想起来,冯东元很想上大学,他道:“我一定给你带!”他大声道:“弟兄们还有什么想让我带的东西,都说出来啊。”
宿舍角落里有人幽幽来了一句,“能给我带个媳妇儿吗。”众人顿时都笑喷了。
“新羽!”炊事班一个兵着急地冲了进来,“新羽,母猪要生了!”
“啊!”白新羽猛地跳了起来,旋风般冲出了门。
程旺旺咧嘴一笑,“哎呀妈呀,这劲头,就是自己老婆要生了也比不上啊。”
武清拿一本厚厚的养猪指南敲了敲他的脑袋,“又说屁话。”
程旺旺嘿嘿笑道:“走,咱们助产去!”
给母猪接生的是他们连两个从小家里养猪的兵,经验非常丰富,白新羽按照他们的指示又是备热水又是备流食的,把他看书钻研的知识都运用了起来。
最后,母猪顺利地产下了七个粉嘟嘟地小猪崽儿,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放进暖房,看着那眼睛都睁不开、皮肤都没长全的小东西,程旺旺叹了口气,“这养大了可怎么舍得吃啊。”
白新羽也跟着叹了口气,“我都好久没吃猪肉了,吃不下去……”
程旺旺道:“白新羽同志,你把小崽儿养大了,把怀孕的母猪伺候生崽儿了,看来你是真出师了,以后就算你下了连队,也要时不时回来指导我们养猪技术啊。”
白新羽幽幽地说了一句:“滚。”
第四十三章
初二一大早,俞风城和白新羽背着行李,坐车到了军用机场,白新羽是第一次做军机,看着眼前那个漆成绿色的大飞机,很是兴奋,“哎哟真酷。”
俞风城神秘地笑了笑,“坐着更酷。”
白新羽没读懂他的表情,天真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俞风城笑笑,没说话,俩人上了飞机。
一上飞机白新羽就有点儿傻眼,这是个运输机,平时主要不拉人,可也不能连个像样的座都不设吧,就靠着机舱壁地方有两排板凳,机舱壁上有安全带,看上去极度不安全。
除了他们俩,飞机还载了几个军官,早已经就坐了,各个看上去悠然自得。
俞风城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样子,坐上去就自动扣上了安全带。
白新羽坐到他旁边,小声问:“军用飞机都这样?”
“不都这样,不过大部分这样。”
“你做过?”
“嗯,小时候。”
白新羽出行向来头等舱,从来没做过如此简易的飞机座,不过想想这可比火车好多了,也就不挑了,“不错,挺新鲜。”
飞机起飞了,白新羽狠快就明白俞风城说得“坐着更酷”是什么意思了,这开飞机的哥们儿当这是战斗机呢?忽上忽下的,也没有个温柔可人的空城小姐在广播里说遇到气流请大家注意颠簸,这颠簸完全是人为的吧!白新羽被那过山车似的飞法折磨坏了,开始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坐他对面的军官笑笑,“第一次坐啊。”
白新羽点点头,“这是不是开得……太猛了。”
“哎,驾驶员的家属来探亲了,人家赶着回去和老婆孩子吃午饭呢,你理解理解。”
白新羽翻了个白眼,靠在机舱壁上,心里什么阿弥陀佛都念起来了。
俞风城凑到他耳边,戏谑地一笑,“坐着爽不爽?”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
在吐了两回之后,飞机终於降落在了乌鲁木齐,如果按照民用飞机的飞行速度,他们至少要比现在晚一个小时到。俩人在乌鲁木齐换了民航飞机,直飞北京。
大年初二出行的人少,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人。白新羽瘫在座椅上,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俞风城从空姐手里接过一杯温水递给他,“瞧你这点儿出息,坐个军用飞机,还是运输机都能晕。”
白新羽目光呆滞,“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晕机。”
俞风城把药塞进他嘴里,“赶紧吃啊。”
白新羽就着水咽了下去,“还有多久到啊。”
“刚起飞,早着呢。”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白新羽又精神了起来,“我妈肯定想死我了,就是15天的假太短了,路上就要占用两天。”
俞风城斜了他一眼,“你没打算回去就不回来了吗?”
白新羽愣了愣,“为什么?”随即他自己就意识到了什么,刚去部队的前几个月,他一直叫嚷着要回家,谁要是能把他弄回家,他都愿意给人家下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弃了回家的念头,现在甚至觉得,过完元宵就得回部队呢……
俞风城笑了笑,“你已经不想着离开部队了吗?”
白新羽摸了摸脑袋,“我确实好久没想过要离开部队了,感觉就是……部队里有好多事儿等着我干呢,就算是洗菜种地喂猪,那也是我的活儿,虽然我都不喜欢,但是……就是我的活儿啊。”
俞风城眼含笑意,拍了拍他的脑袋,“不错。”
“不错什么?”
“你终於有点担当了。”
“呿,怎么说话呢。”白新羽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一觉。”他把椅子放倒,盖上了毯子。
俞风城也躺了下来。
白新羽刚闭上眼睛,就感觉俞风城在拿手指头戳他的背,“干嘛呀。”
“转过来。”
“转过来干嘛呀。”
“叫你转过来就转过来。”
白新羽无奈地转过了身,见俞风城正深深地看着他,他呼吸顿时有些紧张,“怎么了。”
“在新兵连的时候,你整三个月都是背对着我睡的。”俞风城看着他,“这回可以面对着我睡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你成天找我麻烦。”
俞风城轻哼一声,“谁叫你一副窝囊样,看着就来气。”
白新羽从毯子里伸出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俞风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赛进了自己被子里。
白新羽吓了一跳,小声说:“咱们在飞机上。”
“我知道。”俞风城拿毯子盖住了俩人紧握的手,“睡你的。”
白新羽不自在地撇了撇嘴,被俞风城这么看着实在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大半天的劳累和晕眩,让他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到了北京,白新羽看着窗外熟悉的航站楼,激动得差点儿热泪盈眶。他终於回来了!八个月啊,他终於回来了!
一下飞机,白新羽就迫不及待地提上行李,走了出去,老远地,他就看到他爸妈站在出口处左顾右盼,脸上的表情焦急中又带着期待,简直望眼欲穿。
白新羽兴奋地跑了过去,可直到他走近了,他爸妈才如梦初醒地认出他来。
“新、新羽?”夫妻俩惊讶地看着儿子,一时之间有点儿不敢认。眼前的白新羽,穿着一身俐落地军装,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短短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非常精神,他的五官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英姿飒爽、干净俐落,腰板挺得直直的,走路紮实从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再没有了从前纵-欲声色场时候的浑噩和混浊,就连以前一直在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懦弱和懒散都不见了,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当他信步走来的时候,人好像在发光,充满了阳刚之气。
白新羽眼眶一热,“爸,妈,我回来了。”
白庆民和李蔚芝瞪大眼睛看着儿子,真是无法置信,看白新羽发回来的照片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可看着儿子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时,那种天差地别直击人心。
“爸,妈?”白新羽在他们脸前挥了挥手,怎么都都愣住了?
李蔚芝一把抱住了他,仰起脖子,热泪盈眶,“儿子,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妈,你认不出来吗?我就是黑了点……”
李蔚芝突然哭了起来,也不说话,就是抱着他使劲哭,把白新羽吓了一跳,“妈?你怎么了这是?这个……有点儿夸张啊,你看大家都看我们呢……”白新羽拼命朝白庆民使眼色,想让他爸控制一下他妈,机场人来人往的,尤其俞风城还在后边儿站着,多不好意思啊。
白庆民叹了口气,一时间情难自禁,眼圈也红了。
白新羽傻眼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爷爷过世,从来没见他爸红过眼睛,他爸是典型的的北方爷们儿,流血流汗不流泪,虽然也是富家子弟,可跟他截然不同,所以他爸特别看不上他,他能明白他爸的心理,觉得自己一辈子得志,唯独独生子没教育好,他怕他爸,也跟他爸不亲。看着他爸突然有老泪纵横的意思,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就磕磕巴巴地说:“爸,你、你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这是?啊!”他瞪大眼睛,“不会是奶奶她——”
李蔚芝捶了下他的胸膛,哽咽道:“别瞎说,不是。”
白新羽松了口气,“那你们怎么了?一见我就哭成这样,比我当初走的时候哭得还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呢。”
李蔚芝抬起头,抽泣着说:“心肝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新羽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突然降低了八度,惊恐地说:“妈,我变丑了吗?”
俞风城在后面没忍住,噗嗤一笑。
李蔚芝也被他逗乐了,边哭边笑着说:“没有,我儿子还是那么帅,妈妈是太高兴了,看到你变成这样,太高兴了。”
白新羽笑道:“我变化很大吗?我自己看,就是头发短了,皮肤黑了……”他眼睛一亮,“妈,我现在有胸肌和腹肌了,来,给你摸摸。”说着当场就要掀衣服。
李蔚芝拍了拍他的脑袋,破涕为笑,“傻小子,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精神了、俐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气质大变样,看着更像个男人了。”
白新羽眉开眼笑,“真的吗?”他看向他爸,“爸,真的吗?”
白庆民笑着点点头,“真的,你长这么大,今天是看着让我最满意的一天,看来当初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白新羽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白庆民注意到白新羽身后的俞风城,“这位是你的战友吗?”
李蔚芝这才发现身后的人,“哎呀,这不是俞风城啊?我看过照片的。”
“是。爸,妈,这是我战友,俞风城,是俞将军的孙子。”
“哦,你好你好。”夫妻俩分别跟俞风城握手。
俞风城风度翩翩地一笑,“伯父,伯母,你们好。”
李蔚芝边抆眼泪边道:“小俞啊,我们家新羽受你照顾了。”
“伯母,在部队都是互相照顾。”
白庆民道:“你家不是在秦皇岛吗?有人来接吗?用不用我们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伯父,司机在机场外面等我了。”俞风城笑道:“你们也回家吧,祝你们新年快乐。”说完,朝白新羽眨了眨眼睛,“我想走了。”
白新羽点点头,“哦,那个……”一想到十多天见不到俞风城,他突然还觉得有点儿不习惯,但犹豫了半天,当着爹妈的面儿也不能说什么,便道:“回见。”
“小俞啊,有空来北京找新羽玩儿啊。”
“一定。”俞风城说完,往大门处走去。
白新羽叫了一声,“俞风城。”然后追了上去。
俞风城转过头,笑了笑,用白庆民夫妻俩听不见的印量低声说:“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白新羽哼笑一声,“我想再跟你说声谢谢,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假,谢谢你了。”
俞风城伸出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小声道:“记得想我。”
白新羽心跳猛地快了一拍。
俞风城走后,李蔚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哎呀,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白新羽搂着李蔚芝的肩膀,“妈,看我啊,你这么帅的儿子你不看,看别人家的干嘛。”
李蔚芝笑道:“你我当然要好好看看了,来让妈妈看看瘦了没……”
回到家,他家保姆也是又惊又喜,看着他直摸眼泪,白新羽顿时有种自己刚从监狱里改造回来的感觉,他心想至於吗,有点儿伤自尊啊,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差啊。
到家刚好赶上吃完饭,看着一桌子饭菜,全是他爱吃的,家里的家俱、摆件,全都是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他终於有种回家的真实感了!
一家人上了饭桌,白新羽大快朵颐起来,其他人则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白新羽吃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你们看我干吗,吃啊。”
“儿子,你比以前能吃多了,你以前挑食挑得厉害。”
白新羽嚼着嘴里的饭菜,嘟囔道:“部队里一天天累得要命,吃得少哪儿够消耗啊。”
白庆民笑道:“能吃好,男人不能吃饭怎么行呢。”
白新羽一边儿吃,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在部队的经历,当然,省略了一开始几个月呼天抢地要回家的细节,而着重笔墨描写他后来射击突飞猛进,得了全团第一的壮举,把他爸妈高兴得不住地点头。
吃完饭后,一家三口坐在起居室聊天,白新羽马上问起了他哥的事儿。
一提到他哥,李蔚芝的脸就跨了下来,断断续续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从简隋英被小林子和他同学坑了一把,投资失败之后,小林子逼着他哥底价出让公司股份,他哥为了公司员工和其他股东的利益,最后妥协了,然后消失了好一段时间,谁也不见,后来大年夜那天,听说在简家家宴上出现了,很是给了小林子和小林子的妈一顿难堪,看样子可能人是好点儿了,李蔚芝正打算这几天就去看看。
白新羽听得极其生气,“我他妈这两天去找简隋林去。”
“你算了,这时候别惹事。”白庆民叹道:“咱们家也有股份在隋英的公司,你得罪简隋林,我们也没任何好处,关键是你就算把他揍一顿,也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李蔚芝握住白新羽的手,“你爸爸说得对,咱们这时候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你哥身上,帮着他早点儿好起来,但是我现在找不着你哥,他电话经常关机,也不知道住在哪个房子。”
“我哥每年都要去秦皇岛看他爷爷的,你给简家老爷子打个电话,说不定我哥早就去了。”
“哦,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李蔚芝马上拿起电话,给简老爷子打了过去。
白新羽道:“爸,小林子这么干,他爸不管管?”
白庆民叹了口气,“怎么管,左右都是儿子,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真对付简隋林吧。”
白新羽不屑道:“哼,他就是偏心。”
“偏不偏心的,是他们家的事了,隋英跟咱们家关系一直好,这时候能帮就尽量帮帮,但是也不要过头了。”白庆民看了白新羽一眼,“你性格好冲动,把我的话听进去,知道吗。”
白新羽闷闷地说:“知道了。”他爸毕竟跟他哥没有血缘关系,不可能像他妈似的那么在乎他哥,可是听到他爸这明显有点儿明哲保身的意思,还是不太舒服,可是想一想,他们家一大块儿收入都来自那个公司,现在小林子成了公司的大股东,他爸怎么能和小林子闹翻呢,就像他爸说的,那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什么都改变不了。说来说去,如果他有出息,一切都会不一样。
白新羽以前从来不想这些烦人的东西,什么人际往来,什么赚钱啊,感觉那都不是自己操心的,好像只要他一拿出卡,钱就已经自动在里面准备好了,现在他没法什么都不想了,他想变得强大、变得独立、变得能让父母和重要的人依靠,一个男孩儿成长为男人,可能就是这么一个心态的事儿吧。
他妈打完电话回来了,说老爷子正准备去北京看简隋英,但是简隋英怕老爷子气着,天又冷,不让来,他妈就跟老爷子要来了地址,打算自己去看看。
白新羽拿过那张纸条,“妈,你别去了,我去吧。”
李蔚芝道:“为什么?”
“那个……我哥见了你会不好意思,你不了解男人的心理,失意的时候其实不想见长辈,觉得丢脸。”
李蔚芝惊讶地看了白庆民一眼,“真的吗?”
白庆民点点头,“隋英好强的很。”
李蔚芝皱眉道:“那怎么办啊,我担心那孩子啊。”
白新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妈,我去就行了。”他不想让他妈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哥见了他估计得暴揍他一顿,他妈要在场,不是揍得不痛快了。
李蔚芝点点头,“那好吧,你带点儿吃的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哥,陪他出去走走,不用急着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吧。”
李蔚芝反握住他的手,深情地看着他,感叹道:“我儿子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白新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妈,行了。”
李蔚芝噗嗤一笑,“你抓紧时间去吧。”
白新羽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带上他妈给他哥准备的吃的,开车走了。
他到那个社区的时候,挺意外的,因为那不是什么高档社区,很普通的居民区,他哥怎么会住这里呢?
他提着东西上了楼,找到那户房子,刚要按门铃,突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根本没锁,他一推就开了。这是怎么回事?也太不小心了吧。
他悄悄走了进去,屋里一片漆黑,客厅的窗户大开,暖气都跑光了,冷飕飕的风倒灌进来,风声就像鬼在哭,很是瘮人。他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惊胆战地走进卧室,他害怕看到什么他不想看到的。
进了卧室,借着月光一看,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人的形状,勉强能看出是个男人。
白新羽心脏怦怦直跳,刚要开口,床上的人先说话了,声音粗哑凶狠,“看上什么随便拿,敢烦我我弄死你。”
白新羽大大松了口气,那声音尽管变了调,可那张狂的语气,他一听就知道是他哥的,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叫了一句,“哥。”
床上的人猛地掀开了被子,人也跟着弹了起来。
白新羽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眼睛通红的男人,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疲倦的黑眼圈都掩不住他眼底倨傲的风采,只是现在看上去憔悴而狼狈。
简隋英皱眉看着白新羽,那眼神白新羽太熟悉了,又是没认出他来,奇了怪了,他又没整容,怎么一个个见他都是这副表情呢。
简隋英大概渐渐看出是谁了,眼神越来越凶,给白新羽看得头皮直发麻,他摸了摸短短的头发茬,讨好地嘿嘿直笑,“这头特傻是吧?还不保暖。不过部队都这样,我一进去就差点儿给我剃光了。”
白新羽看他哥半天不说话,自己笑得有点尴尬,“哥,你也认不出我啊?我爸妈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在机场就抱着我哭,我还以为她想我呢,结果她说她太高兴了……”见简隋英还是不讲话,他有点颓丧地拉过椅子坐到床前,小心翼翼地说,“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那你揍我吧,揍到你满意,这回你随便打不用留手,我这趟来,就是给你出气来的。”
半天,简隋英才似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