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丰羽一向喜欢酒,难得能尝到,自然不客气地喝了不少,也不见醉;庄尧不喝酒,闷头吃饭;成天壁很克制,喝得不多,也很清醒;只有丛夏,本着好东西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小市民心态,尽管从来不喜欢喝酒,也被那酒辣得受不了,还是坚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成天壁发现了他的异状,推了推他,低声道:「别喝太多。」
丛夏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啊,我没醉啊,没事的。」
他确实没醉,至少脑袋还是有清晰的意识的,只是腿已经有些发软了,而且脸烫得厉害。
成天壁皱了皱眉头,拿过了他的酒杯,「行了,点到为止。」
丛夏觉得有点可惜,「还剩一口……」
成天壁举杯喝了个干净。
丛夏担心道:「你伤……不能喝太多吧。」
「不多。」
看成天壁神色如常,确实不多的样子,丛夏才放下心来。
众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丛夏喝了就有些兴奋,说了不少外面的异事,听得唐家人惊诧不已,不过他嘴巴很严,没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吃完饭后,丛夏起身回房,一站起来,才发觉天旋地转,腿肚子发软。
那酒后劲儿很大,丛夏不常喝酒,没料到这个后果,差点一头栽倒。
成天壁一把拽住了他,「晕吗?」
丛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晕、有点晕。」
成天壁看他那样子,明显就有些醉了,他架起丛夏,「回去休息吧。」
柳丰羽嘲笑地拍了拍丛夏的脸,「酒量差还喝那么多,自不量力。」
丛夏嘟囔道:「柳哥,你酒量真好。」
「酒桌上练出来的,能不好吗?」他打了个哈欠,拽住唐雁丘,「哪里有洗澡的?我要洗澡。」
唐雁丘无奈道:「跟我来。」
成天壁拖着摇摇晃晃的丛夏往客房走去。
把他送到房门口,成天壁单手去摸门上的搭扣,今天月光稀薄,实在不太容易看得清。丛夏趴在他身上,闻着成天壁身上的味道,有点心猿意马。他带着借酒占便宜的意思,搂着成天壁的脖子,嘴唇有意无意地碰触成天壁后颈的皮肤。
成天壁身体僵了僵,低声道:「你站直了。」
丛夏闷闷地「嗯」了一声,喝多了之后,不禁胆子变大,脸皮也厚了很多,依旧挂在成天壁身上。
「我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
「嗯,下次,一定少喝。」
「没下次了。」成天壁好不容易推开了门,几乎是把丛夏半抱着拖进了屋里,把人推到了床上。
丛夏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低声叫着:「天壁……」那叫声中带着卑微的渴望,他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他只是想这么抱着成天壁,多抱一会儿就行。
成天壁身体很是僵硬,沉声道:「你睡觉吧。」
「嗯。」
「松开。」
「嗯。」
丛夏光答应,却没松手。
成天壁搂住了他的腰,想把他推开,但双手碰触到丛夏那细细的腰肢的时候,手就跟被吸住了一样,不想放开。
丛夏身体的味道混合着酒味,强行冲进他的鼻息,怀里单薄的身体很热,热得发烫。
成天壁眼神暗了下来,身体里涌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慾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咬了咬牙,闷声道:「丛夏,你想干什么。」
丛夏眼神介於清醒和迷茫之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喜欢……喜欢这个人……想永远能看到他,永远和他站在一起,永远平安地活下去。
成天壁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那你放开。」
「嗯。」丛夏依然利落地答道,但就是不松手。
成天壁按着他的胸口,把他压倒在床上。
丛夏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成天壁脸上的表情和平日里无异,但眼神染上了一丝异色,「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丛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在成天壁一贯冷硬的注视下,突然羞愧不已,他用手背摀住了眼睛,「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喝多了,我不该喝酒的,不好意思啊天壁,你就当我发酒疯吧。」
丢人,真丢人,丛夏你真丢人。
成天壁暗自握紧拳头,站起身,快速退了出去。
丛夏呈大字状瘫软在床上,脸颊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了,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臊的。
丛夏一觉睡到了天亮。
那酒是陈年佳酿,居然不怎么上头,除了有些晕之外,没有他被人灌了啤酒第二天头痛欲裂的感觉。
即使是这样,他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想起来。
昨晚上发生的事他其实都记得清清楚楚,借酒装疯这种事,他真没想到自己能干得出来,果然喝醉了人就容易亢奋,一亢奋就容易干出后悔的事,他现在就后悔不已。
完了,天壁会怎么看他啊?会不会以为他是变态了?喝多了抱着男人不放,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吧。
要不干脆说实话吧,他也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更惊悚了,他被自己吓到了。
就算他敢说,这时候也太不对了,他们是奔波在危机四伏的旅途上,而不是有吃有喝平安稳定的文明社会。成天壁不是公司新来的清秀同事,而是他生死与共的同伴,他哪怕喜欢,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落个不尴不尬的下场,以后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天天挤在一个车里,还怎么相处。
丛夏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偏偏看上成天壁呢,他活了二十六年没试过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怎么能偏偏在不适合谈情说爱的时代生出这种累赘的感情呢!
他实在不太敢面对成天壁了。
正郁闷着,他房间的门被敲响了,庄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怎么还睡,起来!」
丛夏跳下床,打开了门,「怎么了?」
「唐家的人要去打猎,我们一起去。」
「哦,好。」丛夏快速地洗脸刷牙,跟着庄尧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端着一份早餐走到他旁边,笑道:「你起来晚了,大家都吃完了,把早餐吃了再去吧。」
丛夏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他快速吃了早餐,披上外套,爬到了阿布身上,庄尧带着他往唐家大宅外走去。
阿布脚程快,很快就赶上了他们。
唐家的七八个青壮男人骑在马上,慢慢地往森林里走,以唐雁丘为首,他们一身黑灰色戎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利落挺拔。
成天壁和柳丰羽也各骑了一匹马,成天壁看上去很熟练,柳丰羽却不太习惯,在马上扭来扭去,怎么坐都不舒服的样子。
那些马都是没有变异、或者变异不明显的,体型还算正常,但也比普通的马儿高了一截,看上去很精壮,柳丰羽动了动去,他身下的马好像还挺有脾气,不高兴地从鼻子里呼着气。
唐雁丘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你别乱动,你乱动马会不安。」
柳丰羽郁闷道:「我还不安呢,这玩意儿坐着真难受。它还不听我使唤,你看你看,它老是乱走。」那马的头左右歪,就是不走正道,在街上画着龙前进,镇上的人都在偷偷笑他。
柳丰羽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拍了下它,「给点面子啊!」
那马依旧我行我素。
唐雁丘无奈,只好退到他身边,「你坐过来。」
柳丰羽看了他一眼,「不行,我过不去。」在马背上换马?他可没那个技术。
唐雁丘撑住柳丰羽的大腿,纵身一跃,灵活地跳到了柳丰羽的马上,坐到了他背后,双手穿过他腋下抓住了缰绳,那乱动的马头立刻稳住了。
柳丰羽白了他一眼,「我就说我不想骑这玩意儿。」
「现在不用你骑了,安静坐着。」唐雁丘轻喝一声,「驾」,那马老老实实地走起了直线。一行人进入了森林里。
柳丰羽打了个哈欠,「我还没睡够呢,庄尧那小兔崽子,非得把我拉起来,自己却不见了。」
「他在后面。」
柳丰羽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阿布载着庄尧和丛夏走了过来。
成天壁转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阿布脑袋上的丛夏,他表情有一丝僵硬,把脸转了过来。
阿布走近了,柳丰羽叫道:「小夏,昨晚睡得怎么样?」
丛夏看了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的成天壁一眼,有些沮丧,低声道:「哦,还不错。」
「我喝了酒容易兴奋,昨晚都没睡好,啊,又困又累,喂,你放我下来,我想坐阿布身上,这马太难受了。」
唐雁丘还对柳丰羽周旋於唐家女眷之中的事有些气闷,尤其是自己的妹妹喜欢这样的男人,实在让他无法接受,他冷道:「你老实点吧,快到了。」
柳丰羽撇了撇嘴,往后一仰,靠在了他身上。
唐雁丘愣了愣,「你干什么?」
「难受,谁让你不让我下去,我屁股快坐开花了。」
「那你也不能靠我身上。」
「我乐意。」后仰之后屁股可以稍微抬起来点,坐在硬邦邦的马鞍上,也只有这样能舒服一些,柳丰羽向来不会因为给别人添麻烦而不好意思。
唐雁丘气闷不已,却又不能把柳丰羽踹下马去,只能忍着。
唐家的人对这一代非常熟悉,很快就到了他们惯常打猎的地方,看着七八个年轻人背负弓箭,骑着高头大马穿梭在森林中,让人联想起古代王公贵族狩猎的场景。
丛夏此时却对他们的活动不太感兴趣,一直趴在阿布头上,眼睛时不时地飘向成天壁的后脑勺,最后干脆傻傻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成天壁不知怎么地,突然猛地回头,俩人四目相接,一双平静如水,一双惊慌失措。丛夏紧张得想躲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往旁边滚去,阿布头上的面积本来就没多大,他这么一滚,直接从阿布头上滚了下去,眼看就要从近八米的地方摔下来。
成天壁赶紧在丛夏身下形成巨大的风团,他下落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阿布反应也很快,爪子一捞,就把丛夏托住了。
丛夏抱着阿布的爪子,吓出一身冷汗。
阿布把他放到了地上。
庄尧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笨死了。」
成天壁策马踱了过来,朝他伸出手,「上来。」
丛夏从地上爬起来,尴尬地看着成天壁。
成天壁催促道:「上来。」
丛夏拉住他的手,成天壁一使力,把他拽上了马。丛夏坐在他身后,犹豫了半天,最后抓住了他的衣服。
成天壁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着狙击枪,跟在唐家人后面,追踪着猎物。
这森林里果真物产丰富,大型变异动物随处可见,基本上一出来,就被七八只箭射倒在地,成天壁就策马走到猎物身边,让丛夏吸收能量。
一整天的时间,他们打了两只野猪,一只黑熊,用阿布和八匹马拖着往回走。
成天壁几乎没和丛夏说过几句话,丛夏也不敢先开口,只能安静地坐在他后面,只是马跑起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抱住了成天壁的腰,而成天壁也没反对。
丛夏想,昨天的尴尬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事了吧。
还是装作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