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395 字 1个月前

「你那一睁眼便不认人的毛病是从何而来?」薛闲想了想,问道。

玄悯略微皱了眉,盯着烛火,没有立刻开口。

薛闲:「……」多棒啊,出师不利。

就在他以为第一个问题就得不到答案时,玄悯忽然沉声开了口:「不记得了,从数月前醒过来便是如此,陡然发作起来,总是得歇上两天才能恢复,现今算恢复得快的。」

薛闲一愣:诶?居然认认真真地答了?

玄悯说着,又抬手摸了下颈侧,蹙了眉道:「你上回让我摸一下这边,是为何?」

「你没见过?」薛闲下意识问了一句,而后又突然想起来,每次玄悯恢复正常的时候,那痣便也恢复常态了,他还真有可能没见过那痣起变化的模样,「你每回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你脖子上那颗痣会爬出几根血丝,长得跟蜘蛛似的。但是碰一下,那血丝便又收回去,你便跟着也不傻了。」

玄悯:「……」

薛闲看他蹙眉不展的模样,估摸着他兴许真不记得那痣是怎么回事了,便开口道:「行了,这就算答了一个问题了。」

他说着,便伸手在袖里颇为艰难地摸了一会儿,摸出了一大把花生米大小的金珠子,丢了一颗在玄悯的银钱里。

玄悯:「……你哪来的地方装这么些金珠?」

薛闲挑着眉:「好歹也是神物,身上多的是地方藏东西,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摸起来麻烦,就先用你的了。」

「你方才说数月前醒过来便是如此……是什么意思?」薛闲又问道。

这次玄悯道没沉默多久,而是颇为直接地道:「字面意思,我醒过来时正独自呆在朗州山间一座屍店里。」

「屍店?」薛闲一愣。

所谓屍店,是湘西那一带专供赶屍人途中歇脚和躲避风雨的地方,活人怕晦气,平日是决计不会靠近的。

「你怎么会在那里?」薛闲疑惑地问道。

玄悯摇了摇头,「那之前的事情全然记不得了,睁眼之时,我身上只有这一串铜钱,一本记载着堪舆之术和法阵的手抄册子,一张记着一些零碎事情的薄纸,以及一些黄符。」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来自何处,去往哪里,要办何事,全都想不起来了?」薛闲忽然觉得这秃驴有些可怜了,但凡一个寻常人在一间山野屍店里睁了眼,对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一无所知,十有八‧九都要疯。

玄悯摇了摇头,「当时一概不知,后来偶有想起一些零碎片段,但时常一夜过去便陡然又忘了。」

薛闲忍不住道:「那怎么办?」

「后来再有想起些什么,我便顺手记在那张薄纸上,随身带着,不清醒时便看一眼。」玄悯答道。

薛闲「哦」了一声,「就是先前你在坟头岛地下墓室里,让陆十九帮忙卜算的那张?你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

玄悯淡淡道:「我醒来的时候,上头便已有了些字句,字迹是可以仿出来的。」

薛闲了然:「你是怕有人模仿你的笔迹,写了些误导你的东西?」

「嗯。」

「那你都记了些什么?」薛闲边说,边又朝玄悯的银钱里丢了两颗金珠子。

「芜杂得很。」玄悯答道,「一些是关於这串铜钱的,还有几处地名,以及……一件事。」

「何事?」

「寻人。」玄悯道,「我记得我该寻一个人,亏欠了那人一些事,一日不还,一日不得心安。」

他声音沉缓,在屋子里低低响起,虽然语气一如既往有些冷淡,却莫名给人一种……十分沉重的感觉,哪怕是不相干的旁人,也能透过他的话音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难过。

这是薛闲头一回从他身上感觉到这样明显的情绪,这让玄悯忽然间有了些人间的活气。

但是不知怎么的,薛闲却觉得心里突然堵了一块,上不去亦下不来,十分不舒坦!

他盯着玄悯看了一会儿,突然不冷不热道,「行了,没什么要问的了,这钱你自己收了吧。」

说完,他兀自把剩余的金珠重新撸起来塞进了袖里,也不知那里有什么机关。

其实他依然没问出什么名堂,玄悯是不是告示上的人他也依然没弄明白,但他就是没那心思再往下问了,也懒得问。他看见玄悯愣了一愣,似乎也觉得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有些莫名。

就在玄悯起身打算朝床边走来时,薛闲隐约听见窗外的墙根里有些隐约的人声,细细索索的,还有金兵搭扣相触的轻响。

大晚上街上有宵禁,能带着兵器走动的便只有……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