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029 字 1个月前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杏子叫出了声,拽着陈嫂的袖子,一指空中。

那黑色的影子极速朝这靠近,轮廓很快便清晰起来——

那是一整栋破败老旧的宅院,连带着它所紮根的那一方土地,一起被玄悯就地拔起,拖拽了过来。

轰——

一声重响,宅院倏然落在了众人面前,在这片荒地上就地生根。

什么叫「既然走不过去,那便让它过来」,这就是了

马车里的陈叔陈嫂以及杏子都惊呆了,他们从没想过居然还能有这种声势浩大的搬迁方式,顿时连下巴都忘了合上。

落地的一瞬间,众人甚至能听见宅院里某间屋子中的惊叫声。以及……

「书呆子。」薛闲突然出声,他盯着贴在宅院大门上死死拉着门环的一个瘦弱身影,嘲道:「你这是要给人家当门画么?」

那瘦弱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从薛闲口袋翻出去的江世宁。

要他坐在马车上等姐姐的消息,他着实办不到。薛闲猜得不错,他确实趁乱从薛闲身上翻了下来,跟着玄悯进了荒村,也跟着玄悯一起寻到了姐姐姐夫所在的方位。只是他跟玄悯有所不同,玄悯是人,所以无法走近那座宅院,而他是鬼,所以他并不曾费什么力气便走到了那宅院门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进门,整座宅子就被玄悯大刀阔斧地拎到了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变回纸皮,就同车里的陈叔陈嫂以及杏子来了个面对面。

「老天……江……江小少爷?」陈叔张了张口,结结巴巴道:「你、你没……你还……」

他想说「你没死吗」,可「死」字太晦气,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又想说「你还活着么」,可这话同样怎么听都别扭,於是依然没能说出口,最终便显得格外语无伦次。

杏子扯着陈嫂的手臂红着眼睛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我真看见江小少爷敲门了……可是,可是小少爷你……」

江世宁对上他们疑惑的目光,拱了拱手,道:「先前敲门太过唐突,吓着杏子姑娘了。」

「那你现在是……」

「惭愧,野鬼一只。」江世宁苦笑了一下,又道:「陈叔陈嫂,许久不见,多谢记挂了。」

一听「野鬼」这词,马车里的人便都静默下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何是好,况且眼下这境况也并非是个叙旧的好时机。

「徐宅……」薛闲看着那宅门上挂着的牌匾,念出了声。

「徐?」陈叔忽地开了口,「这不会是那个徐大善人的宅子吧?」

「徐大善人?」薛闲问道,「那是谁?」

陈叔解释道:「这温村里头,大部分人家都姓温,只有不到十户是后来搬住进来的,那其中有一个徐姓商人。据说早些年做过布商,自己有家布庄,数十年攒了不少银钱。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便把布庄盘出去了,带着妻儿搬到了妻子娘家所在的温村里,在这住了有十五六年了吧。他是个心善的,也不差钱财,这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惠,便习惯称他徐大善人。」

闻言,薛闲打算轰门的手一顿,改挥了袖摆,一阵风应声而起,恰到好处地从锈蚀的门箍缝隙中透过,将那斑驳的大门推了开来。

木门吱呀一声响,声音经年老旧,东边的屋子里霎时又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似乎被吓得不清。

在大门洞开的一瞬,厅堂里一个正要推开东屋门的人影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抬手掩住了眉眼,似乎有些受不了从门外投进去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天光。

那点儿光亮甚至照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勾出一个颇为模糊的轮廓——那人的肩背不再挺直,看起来似乎是上了年纪,起码有五十多了,个头中等,站着的时候腿脚似乎不大得劲,膝盖绷得不紧,微微弯着。

他花了一会儿工夫,才适应了这点儿天光,放下了手,半隐在黑暗里问道:「几位客人为何站在我家门前,可有什么事?今日徐某过寿,来者是客,若是不嫌弃,不妨进来吃杯水酒。」

众人听得一愣,心说还真是徐大善人。

还不待他们有所反应,那徐大善人又道:「不才有老友惦念,不远千里前来助兴。他们是安庆最有名的戏班之一,紧拉慢唱,有板有眼,几位大可多留片刻,饱一饱耳福,他们每回来,咱这温村都热闹极了,没人不喜欢。」

戏班?

薛闲和玄悯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想起了先前在路上碰见的一行人。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的场景便起了变化——

徐大善人这一番话,像是骤然打开了某扇门,破败的徐宅忽然亮起了红灯笼,整个荒村陡然间便有了人声,数百人影自浓雾中出现,正朝这边走来,影影幢幢,乌压压几乎看不到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道尽头,有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正朝这荒村的方向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