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016 字 1个月前

☆、第101章 糖(八)

簸箕山竹楼后头,靠近山壁的地方有眼温泉, 说大倒也不大, 横纵都不超过两丈, 池边有青竹野花, 甚至还有个小小的竹亭, 是个闲趣安逸之处。

近百年来,因为山坳间雾瘴缭绕和那些传说的缘故,这温泉从不曾被外人碰过, 能用得上这温泉的,也就只有竹楼的主人,以前是一位, 现在是两位。

薛闲把自己硬生生喝成了一条醉龙,偏偏他还自觉清醒极了,非要拽着玄悯往云上窜。

玄悯惯来由着他闹, 也就真的乘龙而归了。路途之中某人就走岔了好几回,差点儿把玄悯带着奔去边塞,幸好玄悯方向感极强, 及时止损,一本正经连哄带骗地将他拉回了正途。

总之,原本十分平顺的路途被他走出了九九八十一难的错觉来,终於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看见了簸箕山的影子。

龙涎的效用硬生生被磨了一夜,已经侵皮入骨了,薛闲几乎连竹楼都等不及找,径直顺着山壁栽进了温泉里。他下坠的半途中昏头转脑地变了形态。

玄悯一身僧袍在水面漾开,他一手撑着池边的寒石,刚抬起眼,就见一个细小的黑影倏然从眼前划过。

他下意识伸手一捞……

一条细绳似的小黑龙垂头耷脑地挂在了他的手指上,尾巴时蜷时收,缠着他的手指翻腾着,难‧耐极了。

玄悯:「……………………………………」

龙涎的作用即便是他也有些扛不住,尤其某些人还总爱刻意把那些效用勾起来,加深加强。是以他此时的眼睫也是湿漉漉的,眸光从半垂的眼皮里透出来,深不见底,又含着一股刻意压制的欲‧念。

他用手指拨了拨那耷拉的龙头,拨得对方半死不活地左右晃荡了两下,沉声道:「变错了。」

薛闲缠在玄悯手上,正蹭得急躁,闻言反应了好半天,才发现本该变回人形的自己不小心缩小了。他哼了一声,当即化成了人。

平日里化形的时候,他总会在眨眼间将衣服穿上。这回披了一半,忽然想起过会儿总是要脱了,何必费这周章,便就这那么半披半挂的模样,抱着玄悯便闹了起来。

黑色的袍子浸了水后颜色更是浓重,在水面上散开成一片湿墨,又在不断荡漾开的涟漪推笼下,同玄悯雪白的僧袍堆靠在一起。

混乱之中,薛闲一边咬着玄悯的下巴,一边含糊道:「要不这回让我……」

话说了一半,他又咕哝着摇了摇头,用鼻梁蹭着玄悯的颈窝,兀自道:「算了,好不容易才将你救回来,还是给你留条命吧。」

玄悯当时只是撩了撩眼皮,没说什么。

好一会后,薛闲被抵在石壁上,长直的腿从浮在水面的黑袍中露出来,又缠上玄悯的身体,满心焦虑就快找到出口时,玄悯忽然停了动作,垂着眸子将薛闲散开的眼神和微张的嘴唇上下扫了一遍,嗓音沉缓又平静地问道:「你先前说的,当真不想?」

薛闲这时候哪还有那心思去想自己说过什么,他眯着眼勾下玄悯的脖子,急不可耐地吻上去,贴着玄悯的薄唇,在一下一下随着动作而起的喘‧息中含糊道:「不想不想,你管那么多作甚,快点才是真。」

……

黑鸟崽子原本听见龙吟,扑扇着翅膀就迎过去了,结果刚从野林里扑出来,就看见温泉里两个交缠的身影,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满心郁卒地找了棵歪脖子树,伸着脑袋在那树枝挂着的老藤上比划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吊死的角度。

只能两脚一抻,晕倒在树杈中,人事不省。

山间的两人昏天黑地胡闹之时,卧龙县的胡瓜巷里,酒醒了一半的石头张,正歪歪斜斜地靠在门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陆廿七。

凡人之间的缘分总是这样奇怪,原本毫不相干,甚至走在街市上连招呼都不一定会打的两个人,忽然就因为意外牵扯到了一起。哪怕那一路上相互之间连句正经话都没说,尽是挤兑,但经历过生死,好像忽然间就成了特别的人,再过上几年,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特别的故人。

石头张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那段经历鸡飞狗跳不说,还总有性命之忧。但兴许就是太过惊险了,以至於人生之中也就仅此一次,所以格外令人感慨和怀念。而见证了这些的故人,也是见一回少一回了,兴许哪天就再也见不着了。

陆廿七从没说过他一句好,另走前却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极为难得地说了句中听的话:「哭什么,此生还有那么多年,此生过完了,还有来生。故人总是在的,至少那两位始终都在,兴许下辈子某一天,你又碰上他们了呢。」

石头张眼泪嚎完,酒终於彻底醒了,他一边尴尬地抹眼,一边叨叨叨地冲陆廿七告了别。

清早的卧龙县并不算清静,江边总是有人声的,渔船或是客舟从不歇止,夹杂着街市里叫卖的摊点,显出浓重的人间烟火气来。

他一双半瞎的眼,虽然不至於让他磕磕碰碰,但是多少跟寻常人有些区别。陆廿七走路从不急躁,总是很慢,但又不是摸摸索索的那种慢,而是给人一种在认真走着每一步的感觉。

他慢慢走出胡瓜巷,依照寻常人的习惯,总是会在巷子头右转出去,沿着一条十分热闹的长街,走到对面坊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