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3079 字 1个月前

又来了……

玄悯颇为无言,捏了捏他的下巴,示意他赶紧坐下别傻站着。

那书生的菜刚上了一样,见他们坐下,颇为友善地冲他们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份陶罐烧鸡,冲二人道:「坐一桌也是缘分,不妨一起吃。」

他笑起来更有江世宁的影子,薛闲便不认生地同他聊了起来。

这两人旁的不说,在吃上着实所见略同。小二陆陆续续上齐了菜后,两人均是失笑,因为两人点的菜式一模一样。

「当真是有缘了,实不相瞒,在下刚看见二位,就觉得有些面善。」那书生温和地笑了笑,道,「好像见了故人似的。」

薛闲一愣,转而和玄悯对视一眼,又看向那书生,勾着嘴角道:「巧了,我们也觉得你像一位故人,兴许上辈子是旧交呢。」

……

这顿饭吃得薛闲身心愉悦,临走时还给书生留了三张纸符,说是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即招即到。

直到回到竹楼,薛闲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你看见他的面相了么?」他冲玄悯说道,「这一世是个有福之人,长命百岁。」

玄悯看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只点头「嗯」了一声,便捏着他的下巴,封住了他的嘴唇。

黑鸟光是看见吻,便屁滚尿流地跑了,跑得远远的,似乎生怕看见些瞎眼的场景。

两人纠缠至半夜时分,终於平复下来,相依着浅浅入了眠。

浅眠之中最易陷入纷乱的梦境,玄悯恍然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竹楼地下的石室里,薛闲站在他身边,离他近极了,眯着眼说道:「你亏欠我良多,如今我只需要你一点心头血,你给还是不给?」面色冷然之中透着一股邪气,还有一股深沉的恨意。

他闭了闭眼,没有让开,任薛闲埋在他脖颈间,咬透了他的皮肤,吸进去一口血。

薛闲重新站直身体时,带着恨意的嘴角还沾着一丝血迹,在他素白的脸上显得突兀又刺眼。

玄悯抬起手,想要帮他把那丝血迹抆干净,然而手抬到一半,便被身边的人碰了一下。

「做梦了?」有人低声问了他一句。

玄悯倏然睁开眼,就见梦中之人正支着头看他,梦中的邪气和恨意全然不再,甚至嘴角还抿着一抹笑。

他愣了一会儿,终於还是反应过来,自己又梦见曾经的心魔了。

这心魔自从黑石滩一战后,始终跟着他,时不时便会在他心防不慎是冒出头来,打坐时有之,调养时有之,小憩时亦有之,约莫是一种深重的后怕。

不过三十多年过去,这心魔终究是出现得越来越少了,近几年更是只有寥寥数次,兴许再过上一两年,就真的再也不会梦见了。他像是一个后知后觉之人,花了如此久的时间,终於要从那些放不下的愧疚和惦念中走出来了。

只是因为身边之人始终都在,何其有幸。

玄悯深黑的眸子静静地看了薛闲片刻,倏然翻身压了过去,落在薛闲唇间的吻有些重,又满是缱绻。

薛闲一边回应一边没好气道:「你还想几天出不了门么……」

这一缠便又是许久。

胡天黑地的酣战之后,薛闲懒懒散散地靠在玄悯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漫不经心道:「我越来越觉着,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都是装的,我只是多提了旁人几句而已,你就这么磨我,半天不给个痛快……」

他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子饱尝情‧欲的哑意,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只见闲散和酣足,可见只是动动嘴皮子逗逗人而已。

花了三十多年才认清这一点,这也着实是个人才了。

屋外躲灾的黑鸟崽子听不见二人动静,便又鬼鬼祟祟来冒了个头,落在窗边时刚巧听见薛闲这句话,当即觉得自己鸟眼瞎了鸟耳聋了,冲屋里的人活灵活现地啐了一口。

原本还懒懒散散的薛闲当即来了精神,抬手一指那黑鸟崽子,没好气道:「胆子肥了,敢啐人了,你再来一声试试,保管今晚吃上烤鸟肉。」

黑鸟:「啐!」

而后忙不迭吱哇叫着滚远了,彷佛慢一步就要没命似的。

薛闲:「……」

玄悯倚墙而坐,安安静静地看着某人一本正经地同鸟吵了一回架。

於是薛闲一回头,就看见了玄悯一弯便收的嘴角。

他当即一愣,「你方才是不是憋不住笑了?」

玄悯面色淡然,八风不动:「不曾。」

薛闲瞪了他一会儿,「我看见了!」

玄悯依然八风不动:「看错了。」

薛闲:「……再笑一个?」

玄悯一声不吭帮薛闲把衣服拉好,面色平静地下了床,收拾了一番,又转头问薛闲:「去大泽寺么?」

「去个鬼!你先笑一个。」薛闲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下床动起手脚来,正闹着,那逃命去的黑鸟崽子又回来了。

这次带回来了一只信鸽,鸽子腿上一如既往绑着太常寺的来信。

玄悯展开薄纸,细细看了一遍。

薛闲凑过去,问道:「又出事了?」

这些年玄悯有意将国师这个职位从朝堂中淡化出来,毕竟过於依赖一人之力,总是不妥当的。更何况真想救世,不一定非要有如此虚位。

太常寺的来信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频繁了,这一次只是太卜算了今年凶吉,例行公事报给他而已。

玄悯合上薄纸,淡声冲薛闲道:「无事,又是个丰年。」

在这熙熙尘世间,所求不过如此,债必偿,恩必报,诺必践,情必守。

风调雨顺,山河长安。

此生便算是了无遗憾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