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正月廿二……於大街驭马撞伤南尾巷王家,王连……致使王连断腿,至今未痊愈……”

围观的百姓一边骂,一边传递各种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吗?前两日陈家迎进门一位戴着帷帽的白衣仙士,那仙士当晚替陈家守夜,独独那晚,陈家没撞鬼!可惜仙士第二天就走了,要不然我等还能拜见一下,仙士临别赠言,说此事无解,只有犯下罪行之人自己伏法,告慰亡魂,方得安宁。嘿!若不是仙士赠言,我们今晚还看不见这种场面!”

贺楼听罢,本能朝晏醉玉看去,看见他一身烟岚云岫似的雪衣,情不自禁弯了一下眼眉。

晏醉玉无声地朝他动了动唇:别看我。

贺楼一愣,陡然想起修真界的规矩,连忙收回视线。

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群众还在说。

“那先前陈家怪事频出,不会当真是厉鬼索债吧?仙士都来了,若是仙门出手,怎会不知晓?”

“我也觉得是……”

一旁的晏醉玉满意地点点头。

对,就这么想。

民众的小道消息只是冰山一角,其实背后远比他们所窥见的复杂,就拿自首这事来说,陈家能这么老老实实跪在官府门口「罪己」,不是单纯鬼神之说能推动的。

那天晚上在陈府转完一圈,给小徒弟抆完屁股,晏醉玉思索过很久该怎么处理,最好的方式应该是等元骥,元骥接到过陈府的委派,他来插手天经地义,可一旦以受委托者的身份参与进来,就算元骥能顺理成章调查陈家龌龊,陈二少的身死,他也必须要给陈家一个交代。

贺楼是缥缈宗的人,查出来也不是,查不出来也不是,缥缈怎样都不落好,未免不美。

闹鬼之事,晏醉玉开始确实是一时兴起,直到在陈宅大门前看见白幡,听闻陈老太爷惊悸过度猝死的消息,他赫然意识到,凡人、尤其是心中有愧的凡人,对於鬼神的恐惧,远超仙门认知。

晏醉玉琢磨了一下,索性推波助澜一把,陈老爷能坚持几日,完全是因为他常与仙门打交道,知道即便错在他们,涉及怪力乱神,仙门也不会不管,元骥赶来的消息,吊足了他一口仙气,晏醉玉一点没客气,拿着针将这口气戳了个底掉——他告知陈老爷,你作恶多端,报应不爽,仙门已经将陈家恶行查遍,达成共识,认为只要没有性命之忧,此事不必管。

反正陈家联系不上仙门,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陈老爷问他,那该如何?

晏醉玉又不客气,直言道:伏法赎罪,告慰亡魂,方得安宁。

意思是:赎罪吧,坐牢吧,坐牢还能有几个好觉睡。

陈老爷当时听了,还有点负隅顽抗的意思,晏醉玉当他们还能撑几天,结果不到一日,就巴巴地来府门前求牢饭。

热闹一直到半夜才散场,被陈家一搅和,今年灯会都逊色不少,回程时候,贺楼抠抠搜搜地从贴身的暗袋里摸出几枚铜钱,买了两盏灯笼,路过卖吃食的摊子,又买了一个糖饼。

“我的银子,除去给婆婆买药的,请山下婶子帮忙照料的……就只剩一点点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只能买得起这样的,你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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