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难走,小心。”

他说罢,便立马撒手,仿佛贺楼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贺楼盯着他的背影,郁闷烦躁,“陆百川。”

“陆……”晏醉玉舌尖抵着上颚,卡住自己的语言体系,他有预感,这会儿不克制一下,自己不晓得能说出什么屁话来。

“哦。”

最终,他忍耐地以这一个字结尾。

贺楼不知道这哦是哦个什么,但他听出晏醉玉话里的不悦,顿时更觉冤枉。

我多学一个仙术,这仙术还救了你,合着我学错了?

本来这个话题该到此为止。

但临近驻点,远远看到熹微的灯火,晏醉玉忍了又忍,怕不问自己能气得好几晚睡不着,只好开口:“怎么教的?”

“还能怎么教?亲身演示呗。”贺楼莫名其妙。

行。

晏醉玉心道,不问几晚睡不着,现在问了,这一个月都别想睡了。

他转过身去拿额头抵着树干,缓了一会儿,还是想挣扎一下,“怎么个……亲身演示法?像你我方才……一样?”

贺楼想了一会儿,肯定点头。

没错,我就是按照他救唐书的步骤来的,一点没差。

晏醉玉开始给自己掐人中。

千算万算,没料到陆百川……这混帐崽子,他死定了。

晏醉玉怒气冲冲地想。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贺楼看他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也恼了,“我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做错,你让我按时回来,我回来了,我去找你,也是向锺关长老请示过的,你、你——”

他「你」了半天,没了下文,只能烦躁地抓抓头发。

晏醉玉知道贺楼想岔了,可他没法解释,因为他自己也琢磨不透。

说什么?说我听到你跟陆百川亲昵,心中生气?

为什么生气?

我不知道。

晏醉玉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心态有异,可短时间内他实在无法梳理清楚,找不到根源,便无法回答这个无解的问题,只能道:“我没生气……”

“明明就有,那样明显,你少糊弄我。”贺楼被冷落一路,正恼火上头,本能撅了一句,说完便回过神来,不知所措,“不,我不是发脾气……”

晏醉玉平素纵容他,但涉及大是大非,从不放任,贺楼不知道「与师尊顶嘴」这项算不算大是大非,一时惴惴不安。

“没关系,你可以跟我发脾气。”沉默少顷,晏醉玉轻声说。

这话出口的刹那,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他对贺楼不经意流露出的纵容,已经远超了寻常师徒相处的合理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