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如银盘般圆润饱满,却让戚卜阳心头一凉,他想起禁书中的夺舍条件,正是满月之夜。
——林槐干今晚就要动手!
虽然着急,戚卜阳却仍乖乖任林槐干拉着,他很清楚林槐干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冒然惹怒他绝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回想刚才看到盲女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的双胞胎姐姐,这让他稍微放了点心,也许自己在那张定魂符上动的手脚起作用了,希望等会儿危急关头那个小女孩能帮上忙。但他心中还是没有底,“夺取精舍”这样的大型禁术他根本没见过,该怎么施行也没个概念,就怕一切都是变数。
这么想着,阶梯已经走到了头,戚卜阳跟在林槐干后面钻出洞口,发现他们是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旁边被清出了一片空地,空地正中是一张八卦形状的石桌子。虽然周边的竹子密密麻麻完全看不见外面,但戚卜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里是军山,松岛深处那个士兵埋骨之地。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在听风楼的方向,没想到出口却是在军山,也就是说,那条长长的地道几乎贯通了龙湖里所有湖心岛!这样浩大的工程不可能瞒着所有人偷偷完成,林槐干说这是先人留下的……戚卜阳立刻想到了那位堆砌松岛的李松将军,这样看来,他每年带领士兵扩湖改建,恐怕目的没那么简单。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他还要想办法保住那个即将被活生生夺取身体的无辜女孩,还要尽可能挽救身边这个脑子进水的中年大叔。
该怎么做?
戚卜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他现在法力尽失,要论武力的话这么多人不可能有胜算,那个女孩子……算了,忽略不计。这一刻他真希望骆琅在身边,如果那个人在,一定没问题。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又赶紧提醒自己,不能依赖骆先生,他得自己来。
而此时的骆琅已经踏入龙湖公园,正在寻找戚卜阳,不过他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老熟人。骆琅低头看看缠住自己脚踝的黑雾,心中越发烦躁。
“别挡路。”他警告鬼鬼祟祟藏在树影中的人。
黑影中缓缓冒出一颗脑袋,正是几天前现身的渊蛭,他苍白的脸看起来还是湿漉漉滑腻腻的,甚至挤出一个假惺惺的微笑,“骆大人,我们继续讨论上次的话题吧。”
骆琅面无表情,“我记得那个话题已经讨论完了。”
渊蛭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半边肩膀也探了出来,“这样吧,我们合作,宝珠一人一半,我帮你对付那些天界的人。”
骆琅被气笑了,“你说的什么珠子我可没有,就算有……你觉得,我的东西会分给你吗?”
渊蛭脸上虚伪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了。
“让开路,”骆琅不耐烦道:“趁我现在没时间揍你。”
“那可不行——”渊蛭慢吞吞地说:“不把宝珠交出来,我不能让你过去。”
骆琅遥遥望一眼松岛方向,他能感觉到那边的异动,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戚卜阳一定在那里,渊蛭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拦路……他心中了然,目光冷了下来,“你和人类联手?”
“别说的那么难听。”渊蛭捻着发梢,表情无辜,“他们想要对付你,我想要宝珠,只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骆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露出嫌恶的表情。渊蛭被激怒了,缠在骆琅脚踝的黑雾骤然暴涨,直冲而上将他全身紧紧勒住,渊蛭的脸从雾中露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是把人类当做宝贝似的藏起来,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一说倒提醒了骆琅,他是来接戚卜阳的,没工夫在这里和臭虫浪费时间。於是他猛地伸手抓住渊蛭的脸,对方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顿时惊呼一声,五官扭曲,骆琅毫不犹豫收紧了手指,顷刻之间那张脸便化作黑雾消散不见,他看也没看一眼,转而去对付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
但周围摇曳的树影中又飞快窜出数条黑雾形成的锁链,蜂拥而至,牢牢扯住他的手。影子里传来尖利的桀桀怪笑,隐约现出渊蛭的身形,“你以为我还会再吃一次亏吗?上次只是试探,这次才是动真格的。”
骆琅眯起眼,眼中闪现着危险的红光,“你是不是胡闹的太开心,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这表情渊蛭再熟悉不过,每次自己挨揍之前都能见到,回想那些惨烈的情形一时间竟有些害怕,但马上想到现在的骆琅只剩下一半修为,剩下那点力量在灵气稀薄的人间待久了也开始不稳定,他再也不是那个单挑八百魔将的恶鬼修罗,还有什么可怕的,这正是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
这么一想,渊蛭的胆子就回来了,他甚至得意忘形地把自己化成烟雾,绕着骆琅一圈一圈转,嘴里叫嚣着:“骆琅,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骆琅吗?现在的你,可不一定打得过我!”
回答他的是一条迅猛而至的黑影,骆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脱了手臂的桎梏,如同凶猛野兽一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五指成爪,狠狠挥下。渊蛭大惊失色,狼狈地躲过致命一击,立刻钻进影子里,但他脸上还是留下五道狰狞地伤口,其中一道经过右眼,差点伤到眼球。
骆琅几乎在渊蛭逃脱的同时便转身盯住他藏身的方向,尽管那里一片黑暗。血红色的眼眸在夜里闪着灼人的光,彷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其中翻腾,能把人烧出一个洞来,与之相反的是他的面容,冷漠得如同坚冰,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躲在影子里的渊蛭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贸然挑衅,这样的骆琅让他想起曾经历过的地狱,这才是真正的骆琅。但既然已经开始,他便不能后退,这种时候,要是害怕就先输了一截。
定了定神,渊蛭指挥着他的小黑虫子在周围掩护,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在黑影中游走,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