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劝过你, 别什么都信姑母的。她说的话,十句里有几句是真的呢?你偏不听, 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如今怎么样?”李鸾坐在床边,没好气地数落着自己的堂姐,“平白闹了个大笑话,丢人都丢到了京城里, 明儿我看你有什么脸出门去。”
李凤身上的衣裳早就换了下去, 裹了条被子坐在床上垂着头, 头发半湿, 脸上还有水痕,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依我说,叫咱们来京城里见识世面,咱们就好好儿地玩一玩, 看看这京城的繁华富贵,等后边回了边城, 也好在人前显摆一番。旁的,就不该多想。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表哥就不是姑母的骨肉,小小年纪就离开家了,姑母既没有尽过抚养之责,也没有过教导之恩, 人家的婚姻大事凭什么要听她的啊?况且你看姑丈, 也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也就是你和大伯父吧……”
李鸾撇了撇嘴, “拿着她的话当真。”
“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李凤抬起眼楮,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堂妹,“二叔如果没存了这份儿心,为什么叫你也进京来?现下你看起了我的笑话!”
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没脸见人了!”
碧玉年华的女孩儿,谁能不爱个俏呢?
霍青时生得俊美,前程远大,她爱慕着他,想嫁了给他,又有什么错?况且这事儿,亲姑母拍着胸脯子说要成全自己的!
要不,她也不会厚着脸皮赖在京城呀。
想到霍青时对自己的疏远,想到自己居然发了昏招跳进水里等他来救,李凤恨不能扎进地缝儿里头去。
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愧又气的模样,李鸾很想幸灾乐祸一把。不过想到了猪油蒙了心的是自己的亲堂姐,李凤名声坏了头一个连累的就是自己,李鸾还是忍住了,安慰李凤道,“你也别哭了。横竖也没人瞧见你自己往水里跳,到时候谁问起来,就一口咬定是摘荷花的时候不小心跌进去的,不就完了?”
李凤抽抽搭搭的,“好几个丫鬟都看见了。”
她掉进水里的时候,还怕有丫鬟在,霍青时就不肯出手救她,只叫丫鬟远远地看着,等霍青时把她救了上去再出现的。谁能想到霍青时一个大男人,居然那么铁石心肠呢?要不是后来丫鬟们赶紧跑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捞了上来,她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李鸾︰“……”
从小到大自诩聪明,结果办了这么出脑缺的事儿,这堂姐没救了。
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
正在这时候,李凤的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李凤立刻就呸了一句,“胡说什么呢!”
丫鬟都要哭了,“方才,大表少爷说,要让姑老爷去国公府提亲呢!”
啪嗒一声,李凤手里捧着的茶盏落在了地上。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常往霍家来的那位大小姐,就是齐国公府的千金,也是长公主的孙女,身份尊贵的很,不是她能够比的。
那位贺小姐在京中有很多的传闻,巴巴儿地倒追大表哥也算是人尽皆知了,连她这个才来了不久的人都听说了。
可是,可是大表哥不是一直没有回应么?
怎么突然就要去提亲了?
那她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李凤急急地抓住了丫鬟的手,“那姑丈怎么说?”
丫鬟僵硬地笑了一下,飞快地说道,“姑老爷自然很高兴,贺小姐都欢喜得哭了!”
姑奶奶也哭了,是气的。
这句话丫鬟没敢说出来。
跟着李凤从边城来到了京城里,丫鬟可是知道当初李氏是怎么忽悠了大老爷和小姐的。什么进京去一起住着,从前做姑佷往后做婆媳,这霍家里总要有个贴心的人才好等等,把个大老爷和小姐鼓动得动了心,谁能想到一来到京城里,事儿都不由她了呢?
李凤泪眼朦胧的,喃喃地念叨,“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这不是把她闪在了半路上吗?
她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禁就去看李鸾。李鸾与她不一样,性子粗蛮了些,可是很有主意。
李鸾略微一思索,“你立刻写信给大伯父,看他怎么说。这几天,你干脆就称病吧,别出屋子,只说是不小心落水着了凉卧床不起了。”
说到了这里,忍不住讥屑道,“也算是遮个羞吧。”
李凤哭着推了她一把,“你就往我心上戳刀子吧!”
刀子戳在了李凤的心上,贺长安心里洒的却是蜜糖。
“你掐我一下?”贺长安认真地对送她回家的霍青时要求。
霍青时不是很能够理解贺长安这姑娘的想法。明明有车有马,她却宁可让下人远远跟着,非要一路走回去。
虽然说现下霍家的宅子与长公主府相隔不算太远,可认真说起来,这么走着真好?怕不是要走到了天黑。
八月里的天气,一早一晚都已经有了凉爽之意。夕阳斜挂,有大片的红云涌在天际,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晚照在长街上,将霍青时与贺长安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贺长安的脸上因喜悦而显得格外的明媚。
如果不是天色已经将黑,霍青时又在身边,她简直想要尖叫着跑去靖国公府找阿炫耀一番。
“这样真好。”没头没脑的,贺长安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手,还紧紧地握着霍青时的手。
霍青时侧过脸,“好?”
“嗯。”贺长安重重点头,看着霍青时年轻俊美的脸,眼中就仿佛有细细碎碎的星光,“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她心胸舒朗,性情大方。许久的心愿终於得偿,自有一番无法言表的喜悦。
岂止是京城,她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霍青时从此后就标上了她贺长安的记号,余下的人免觊觎!
对她这般的小心思,霍青时只是包容地笑了笑。
他与凤离不同。凤离看似清逸,实则占有欲极强。认定了阿后,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身边,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人对阿关注的目光。
他则不是。
从小到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个女子动心。对阿,他有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懵懂间或许也有过恋慕。
只是当他看到阿的眼楮里,只因为凤离才会闪动一种莫名的光彩的时候,便明白,他这一生,与阿只会是兄妹。
贺长安不同。
这个小姑娘身上背负了太多的非议。
从她出现在他的身边,便有许多的人暗示过他,不要光看贺长安身份高贵,可娶妻当娶贤,一个因为未婚夫婿与长姐走得近了些便大闹退婚的姑娘,这得有多善妒,多不能容人?
霍青时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真正地注意到了贺长安。
她会在他休沐的时候欢欢喜喜地来找他,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她心悦於他。她会在和长公主一起入宫的时候偷偷地躲在假山后边看他,会向阿打听他的喜好,心疼他的过往……
甚至不顾女孩儿的矜持,也不顾他人的闲言闲语,往霍家去看望他的父亲。
霍青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脸蛋圆圆的姑娘动了心的。
看着她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长着翅膀想挡在自己的前边保护自己,霍青时有些想笑,更多的是感动。
或许,与这样的姑娘一起过日子,也是会有滋有味的吧?
“好。”他握紧了贺长安的手,并不去管长街上路人的眼光。
贺长安笑的更加灿烂,比西边天际的红云还要明媚几分。
将她送到了长公主府门前,霍青时站定了脚。
“你进去吧,一两日,我便同父亲亲往国公府提亲。”
贺长安双手负在身后,偏头笑道,“不用往国公府,我的事情都有祖母做主。若是……若是提亲,你和霍将军只往这里来吧。”
说到提亲,嘴角的笑是控制不住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