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刺蝟 谦少 4931 字 1个月前

过了一会,他又发过来一条:“林哥,龙虾后面还有数字和英文是什么意思,2lb。”

那是磅的意思,节目组大概是被我钻空子钻怕了,怕我指导林小白去弄麻辣小龙虾吃,还特地规定了尺寸。

两磅重的龙虾,要自己想办法赚钱,还不能刷脸,要不是有我,林小白今天估计就死这儿了,一辈子都别想到影视城。

我对A城格局不熟,况且卖唱也赚不了这么多,唱了十多首才四五百块,也就够去菜市场买只活的,可见文青也不是这么好骗。我干脆收了场子,顺便把假发胡子取了,去跟林小白会合。

怪不得这家伙今天死抱我大腿,原来自己也知道任务难。一见我跟见到亲人一样的,上来就抱着我:“林哥,我的任务好难。”

我正想敲他脑袋,他手却伸进我口袋里,不知道放了什么进来,我用手一捏,硬硬的,好像是张钱,百元大钞。

他一面装假哭,一面低声告诉我:“是我粉丝塞给我的,别让节目组发现了,林哥。”

这家伙真是个智障,他的麦就装在衣领上,他就算咬着我耳朵说,节目组也还是能听到的。

好在简柯也没把他往死里逼,没有没收这唯一的一百块,我敲他脑袋:“你怎么过来的?”

“坐公交,逃票。”他一脸无辜。

真是被黑死都活该。

林小白一身少年感,眼神清澈,笑起来没心没肺,实在是季洛家跟周律大敌,他自己不在乎红不红,周律却没想放过他,每期节目出来,被一堆水军黑得翻天覆地,网路舆论太好控制,还有人怪腔怪调在我微博下评论:“离林巨婴远点吧,小心惹上一身骚。”

林小白虽然蠢点,但是除了我跟陆宴从不麻烦别人,更别说一起出任务的周律,我跟陆宴乐意帮他,不知道这些人酸个什么劲。特别是周律,跟他出了一次任务,锅全甩到林小白头上,毕竟是华天出来的宫斗级人物,镜头前面戏演得飞起,任务失败明明是他的错,他装得无限内疚,不停道歉,眼角隐隐有泪光,粉丝再补上些“律录完这期节目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练篮球”,反而成了林小白胜负心太重,玩不起,人品差。

但是没了摄像头,周律就是另外一副面孔,那期录完林小白被他演技骗过去,还过去跟他道歉说自己不该发脾气,他坐在那,三四个助理帮他卸妆换衣服,太后一样,眼睛朝天,至始至终没看过林小白一眼,更别说说话了。

这圈子本来就这样,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屍骸,谁红谁就有道理。现在林小白微博下面骂声一片,唯一还在坚持的,除了一些多年老粉,就只剩我跟陆宴CP粉了。现在放的几期我和陆宴互相都在刻意保持距离,但都在帮林小白,於是CP粉又提出新理论,说我跟陆宴跟林小白是一家三口,看起来怪可怜的,从牙缝里抠肉吃。

其实论音乐成就,我们六个人里最高的就是林小白,他是真正的天赋型,出道即巅峰,十九岁就给好莱坞动画片唱主题曲,维也纳开音乐会年龄最小记录,也是至今唯一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华人,要不是淩蓝秋意外去世,他现在绝对是要成仙儿的人物。周律粉丝脸向来大,到了他们嘴里,奥斯卡最佳动画电影的配乐都没什么了不起了,反而是他们周律仗着人脉弄到的某个小众法国动画片的国语版配音更高一点,因为“有艺术深度”。

不过这世上的事本来就这样,时也命也,这圈子不缺天才,简柯自己也是知道林小白天赋的,但是他不出手,叶霄不出手,裴东宇宁愿跑去蒙古找新人也不出手,林小白只能一年年耽搁下去,好在他自己脑子不怎么聪明,也不担心这个,傻吃傻乐,拖着我要我给他买龙虾。

我看了看时间,快到午餐了,身边跟着一大片粉丝,随便干点什么都犯规,只能给陆宴打电话:“你在哪?”

“我在鹿场,这里有个剧组在拍戏,我在当群众演员,一条一千,怎么了?”

我又输了。

这人真是天生玩弄规则的好手,节目组也不敢怼他,而且他在圈子里人脉确实好,竟然能在这城市里找到正在拍戏的剧组,也算是个人才。以他现在红的程度,别说一千一条,一万一条别人都得求着他拍。年底乐子佼新电影开拍,他跟齐楚一起进组,双男主的戏,两人片酬都要上千万。

不过这次输给他是好事,因为林小白的龙虾有着落了。

“我让林小白去找你还是你过来,”我看了一眼旁边装得很乖的林小白:“节目组给他的任务是龙虾,两磅重。”

陆宴在那边笑了起来。

“我的任务是牛排,”他问我:“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吧。”

“你还有车?”

“租的。”

-

说是不能刷脸,但是陆宴往那一站,餐厅老板还是追着要免单,林小白逃过淘汰危机,笑嘻嘻吃龙虾:“我还想着要是钱不够,就让林哥去市场买一只来现做呢。”

我把他盘子拖过来:“看来你已经吃饱了。”

我正跟林小白抢龙虾,陆宴回来了,放下一份炸鸡:“你的,还有啤酒。”

我们俩现在都在下意识保持距离,所以对话往往气氛微妙又尴尬,尽量简短:“你的呢?”

“我吃过了。”他坐在我对面,穿了件黑色皮衣外套,身形俐落,腿长得没处放,只能折起来,他一举一动都是“苏”的典范,整个圈子里最好的团队打造出来的光芒,随便一坐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我有条戏就是坐着吃牛排。”

买的瓶装啤酒,铁瓶盖,我从来不喝这种,用林小白的叉子撬了一下没撬开,一只手伸过来,把啤酒从我手里拿了过去。

陆宴手指修长,弹吉他的好手,拿过去轻描淡写在桌角一磕,用餐巾接住了泡沫。

“冰的,等会再喝吧。”

“好。”

玻璃瓶上凝结出水雾,清晰印出他掌纹,餐厅里很安静,只剩下林小白吃龙虾的声音,靠窗,外面直接是马路,所以没粉丝围观,阳光明亮,空气里微尘在飞,人生於我,好像是一个接一个的片段,仿佛上一秒还是那个搬进十强别墅遇见陆宴的下午,下一秒就到了今天。

白驹过隙,不舍昼夜。

后来我在一个粉丝剪的视频里看见这场景,是外面一辆消防车开过,我们一起转头看,回来的时候目光对视,一触即离,各自转过去看林小白。

真是跟离了婚出来见面的夫妻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季洛家对我开始有莫名敌意,真有意思,当初我真喜欢陆宴的时候他没把我放在眼里,现在我们彼此都收手,他反而开始恨我。惩罚环节,节目组不知道怎么算的,竟然算出来我是最后完成任务的,惩罚环节,六组人按顺序喝饮料,最开始是果汁,接下来每一个人都可以往里面加点什么,陆宴加了糖,徐艺老实,加了一小撮盐,林小白怕害到我,倒了一点点醋,剩下周律跟季洛家,周律毫不犹豫倒下一大团芥末,季洛家面无表情喝了,在一台子奇怪东西里跳了挑,选中辣椒油,直接底翻天,全部倒了进去,整个杯子里都弄得跟毒药差不多了。

“我来喝。”林小白倒是讲义气:“林哥是帮我的。”

“不能代喝……”节目组提醒。

陆宴伸手过来,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刚想按住他的手,他已经端起杯子,全部喝了下去。

徐艺离得最近,连忙递纸,林小白向来崇拜他,疯狂鼓掌。女编导纷纷围过来,还有他自己的助理。

陆宴也算是养尊处优,这一杯下去眉头皱成了结,我连忙倒了杯水给他漱口,他脸色通红,几乎呛出眼泪,我早说过他狼狈的时候有特别的美感,我给他拍着背,在一片忙乱中问了句:“还好吗?”

他摇摇头,看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我被人群挤了出来,往摄像机的位置看了一眼,七八个摄像师背后,简柯安静地站在那里,也在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对视许久,然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

有个传言,是大约在十几年前,华天三王一后中的周子翔,在华天老总的宴会上喝了一杯烈酒,嗓子哑了半年,演唱会无限推冲,他本来是慵懒的爵士嗓,一度几乎要转唱摇滚流行,还好后来慢慢养好了,才有了99年和聂行秋合唱的那首堪为经典的醉梦书。

简柯是华天出来的,他不会不知道这故事。就像他不会不知道嗓子对我有多重要。

我当他是天上星,他当我是脚底泥。

我准备在假面歌手总决赛上唱醉梦书致敬他,他却安排这个惩罚来对付我,不,也许他压根没把我看在眼里,他只是为了节目效果设置这样一个环节,在他看来,我的嗓子压根不值得一毁。

假面歌手三强赛在两天后,我是第二名进的,如果我退赛,会安排第四名补上。这节目并不红,况且没人知道我是谁,一档二流节目里的二流歌手退赛,一点波澜都不会起。

这世界缺了谁都会照样转。

-

我吸取教训,邮件,短信,书面信函,一式三份,跟节目组退赛,发完之后直接回北京。

纪容辅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开会,深夜十一点还在公司,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提前回来,因为我说过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比赛,会在外面呆几天。

我是拖着行李直奔他办公室的,杨玥都来不及说话,我直接推门进去,纪容辅一个人坐在那看档,我直接摔上门,脱了外套,勾住他脖颈,开始吻他。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只知道我心里积压一把无名火,我想砸东西,或者撕掉刚写的曲子,我想从一开始就没参加过那个操蛋的假面歌手,或者一开始就没进过这个圈。

我知道只有纪容辅能够妥善安置我的愤怒,因为我是想着这个名字,才没有选择直接飞奔草原,而是咬着牙飞回北京的。

“怎么了?”纪容辅知道我并非想做什么,等我安静下来之后就开始摸我头发,我是一路冲上来的,身上还带着寒意,他看见我围巾上的雪粒:“外面下雪了吗?”

“不知道,我现在只想杀人。”

纪容辅笑起来,替我解开围巾:“你在生谁的气?”

“我自己。”

如果我这七年有足够惊天动地的好作品,而不是一直消沉颓废,如果我有好好琢磨自己的表现力,如果我能在假面歌手上一鸣惊人,而不是一路求稳,只想着进决赛……

也许简柯就不会这样看轻我。

但是这些都没法挽回了,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就算我唱得再好,让他高看一眼又怎么样呢?我始终不是他心目中最亮眼的黑马,他只会当我是第二个林小白。

我想到这里,又开始咬牙切齿,直接从纪容辅腿上翻身下来,找到我藏在他书房的谱子和吉他:“我要在你休息室写歌。”

“好。晚饭想吃什么?烤羊排可以吗。”

“不吃!我要废寝忘食!不写出一首让简柯跪下来叫我爸爸的歌,我这辈子就不吃饭了!”

纪容辅无奈笑起来,对我勾勾手指。

我疑惑地走过去,被他揪住领口,拉过去接吻。

“简柯叫不叫你爸爸我不知道,”他懒洋洋地亲着我脖颈,在旧痕迹上面加上新的印记,笑容中藏着危险意味:“如果你不乖乖吃饭的话,你可能要叫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