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稀,古锺鸣。莲花峰上道派所有弟子身着绛衣,头带黄冠,围绕登仙台盘腿打坐,口中念念有词。
登仙台,似莲花,紫云居中而坐,已换上紫色天仙洞衣,双袖及衣身均绣八卦星图,面容平静安详,仿如一尊高高在上的道教大仙造像。
当姬无影匆匆赶到莲花峰时,看到高高的登仙台已被嫋嫋云烟笼罩环绕,紫云的身体若隐若现,已看不透彻。
姬无影不顾李天胤的阻拦,纵身跃上登仙台,一把扯住紫云的道袍,跪在他身前,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俞伯伯,不要。”
紫云的皮肤苍白如雪,眉心处的印记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太极图,他的眉毛、头发,以野火燎原之势褪色,不过眨眼间,一头墨发已斑白染霜。
紫云听到呼喊,慢慢睁开眼。记忆中无法抹去的容颜,竟然真实地出现在自己将要坐化的最后一刻,不知是欣慰还是感伤,眼角竟然溢出了一滴泪。
“你终是来了。”
紫云一句近乎呢喃的话语,接着便是放下一切般的叹息了一声。
姬无影咬了咬唇,拚命抑制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俞伯伯要坐化了,姬无影的心痛程度不亚於父亲去世时。姬无影打小就喜欢他,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事事都顺着自己,真正像神仙一般有求必应,相比父亲的严苛,他就像温柔的慈母。姬无影觉得父亲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结交了他这样一位挚友。
后来不知为何,俞伯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姬无影问起父亲俞伯伯的去向,却被父亲一通训斥,说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个人。姬无影偷偷托宫人出去打听,却都一无所获,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姓俞的棋艺高手。
到现在,姬无影终於知道为何找不到他了。原来,他早已入道,道号:紫云。
“你肯来,便是原谅我了么?却也了却了我最后一个心愿。”紫云继续缓缓说道。他从姬无影手中抽出广袖,弯了弯嘴角,自嘲道:“我将坐化,死人的东西不要碰,何况是我,会脏了你的手。”
“俞伯伯,你在说什么,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干净清朗的。什么死人,你不会死。我不要你死。”姬无影抹了一把眼泪,复又拽住紫云的袖口,死不松手。
姬无影的话让紫云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异彩,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嘴边的弧度更大了些。
“姬兄,记得我曾说你的名取得不好。留殇,留下的全是悲伤,叫留欢多好。”紫云自说自笑,完全把姬无影当成了他心中始终无法忘却的那个人。
“我这一生虽有仙根,却无法羽化成仙,因为去天庭的云梯承受不起一颗凡心的重量。我的心在进落英谷时已经变成一颗‘三生石’,永远地停伫在那里了。即使被你嫌弃,厌恶,它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归宿。这一劫,我过不了。苟活这些年,不过想与你再下一回棋,上次的残局,我终是想到破解之法了,可你为何在我心字成灰以后才来?”
紫云一番真情流露,让姬无影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似乎是俞伯伯对父亲产生了感情,父亲却只把他当友人,然后俞伯伯向父亲表明过自己的心迹,结果却遭到父亲的唾弃。
姬无影知道父亲是一个冷情的人,在父亲眼里,武排第一,兄弟排第二,然后便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占据他的生活,情之一字,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场切磋来说愉悦。
冷情的人往往易惹风流债,不知不觉便能让人痴迷。姬无影特别不喜欢父亲对母亲的冷落,还有母亲去世后,那个不请自来叫什么雪儿的,两个女人为他心碎神伤倒也罢了,如今,连俞伯伯都……姬无影摸摸自己的脸,叹息原来自己的风流桃花是父亲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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