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自己这一生总是在犯错,若是他再厉害一点,选择再正确一点,昆仑不会灭,裴家不会灭,他的兄长不必去死,崔故也会好好的活着……
记忆扭曲破碎,他又疼了起来,如同被刀刃凌冲,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一场空。
他看见了崔故剑下的兄长,腕间琉璃珠滚落一地。
看见身负三十万冤魂的崔故,他那样的悲伤,眼里像是要落下泪来,他抬手想捧住崔故的脸,却只听见自己说,“我已修无情道,多谢,杀了你,我道心可成。”
再往后,便是眉心一点冰凉。
他自混沌中睁眼,看见崔故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垂坠自自己面前,长发坠地,那双本来含着怨恨的眼里此时却是一片清明,漂亮的像是星星,他俯身在他唇角一吻,轻声说,“裴绮,这是你欠我的。”
随后是血肉破碎的声响,他眼前炸开一片赤红,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划下,有些落进了嘴里,腥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而重物跌落在怀里。
这一刻,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有疼,细密繁复的疼笼罩上来,他像只被活剐的鱼,拔掉鳞片,扯出内脏,全身都丧失了力气,只剩下呼吸,而呼吸是漫长的,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绝望。
“崔故……崔故……崔故……”裴绮将破碎的肢体聚拢,可屍体已经碎了,血就像碎瓷瓶子里头的水,不管怎么样都会漏出来。
他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但他无暇去管,只是低头用他学了许久才学会的回春术治疗,可治不好了,怎么都治不好了。
没了生气的屍体,如何都粘合不起来。
他的星星碎了。
自此漫漫长夜,只剩他一人。
那个会蹲在琴阁后门口偷偷摸摸给他送花,下雪时翻院墙过来给他暖被子的少年消失了。
他带着满身的星辉,归去了天上。
裴绮猛地睁眼——
水幕摇曳,上头飘着几块浮冰,大概是冻久了,身上的痛感都有些麻木。他自水中起身,心头的创口已然恢复原状,血肉整合,光洁如初。裴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还活着。
“醒了?”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裴绮垂眼,“多谢神君相救。”
这是一方如棺材般的玉髓盒子,内里装满了药液,药汁落在身上带起几分刺麻。
“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想掺和,但何必打的这么难看。”神君拿手比了比,“幸好偏了那么几分,不然你整颗心脏都没了的话,就算是我也救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