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几个人叫好,一边叫陈岁云落座。佣人很有眼色,将陈岁云的绣凳放在了容祯身侧。陈岁云提着衣摆坐下,容祯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他身上。陈岁云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抬手给容祯倒了酒。
容祯接过酒,却没喝,眼睛看着陈岁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岁云顿了顿,道:“陈岁云,凛凛岁云暮的岁云。”
酒席深夜方散,容祯走后,其余的客人也跟着散了。陈岁云回了自己的屋子,赵谦留宿陈兰华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闲话。
“你们家大先生,受欢迎哦。你二哥现在这么大名气,还不抵你家大先生当年的一半。”
陈兰华洗了脸,看了他一眼,道:“都过去好久了,他现在已经不接客了么。”
赵谦在榻床上翻了个身,问道:“一个都不接了?”
陈兰华道:“只有那一个了。”
赵谦想了一会儿,问道:“是他拦着不许陈岁云接别的客人么?”
“也不是。”陈兰华道:“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干脆就不接了。”
赵谦点点头,道:“我看容祯对他有点意思。”
陈兰华将窗户关上,道:“那也不中用。”
赵谦笑道:“陈岁云不接客,不还有你?容祯家里权势大得很呢,他手里钱也多,讨得他欢心了,一晚上撒下几千大钱也不是难事么。”
陈兰华嗤笑一声,“凭他钱再多,不对脾气么,上赶着没得讨人嫌。我劝你别琢磨我们大先生了,想想别的法子罢。”
赵谦枕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才为了散酒气,将窗户打开了。这会儿屋子里冷了些,陈兰华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道:“快别想了,关灯睡罢。”
於是关灯安寝,一夜无话。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赵谦在这儿吃了饭,匆匆走了。他还要陪着容公子,想着法子哄他开心呢。
上午去黄浦江边转了一圈,容祯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正值冬初,花草凋零,满目肃杀之景,实在不适合游玩。加上天气冷,冻得人脑袋都懵了。赵谦陪着容祯转了会儿,问道:“要不找个堂子吃酒?”
容祯想了想,叫其他人都回去,只留了赵谦在身边,道:“还去陈家书寓吧。”
赵谦心里一喜,应声好,即刻叫了车,一行人往陈家书寓去。
陈家书寓房子不小,五开间,上下三层,红砖黑瓦。杉木大门,石刻门坊,挂着赤铜攒花的壁灯,黑漆金书写着陈家书寓四个大字,门边贴着红笺,上头写着倌人的名字。容祯看过了,没有陈岁云的名字。
容祯站在门口,负着手往里面看。天井里,跑着几个带着老虎帽穿着短袄的半大孩子,几个婆子一面闲话一面洗衣裳,几盆绿油油的矮松挤在天井一角,冬天里也生机勃勃。
阿寿从灶房出来,呵斥了天井里打闹的小孩儿。赵谦从天井进了客堂,阿寿忙喊了一声,迎赵谦和容祯上楼。
依旧是陈兰华的屋子,里头一应是旧式摆设,靠墙放着罗汉床,床上搭着大红绒毯,青石砖的地板,设着方桌高几。昨日待客的那些屏风珠帘都收了起来,显得屋里空阔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