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云捧着茶暖手,道:“年纪大了,哪有他们年轻人得体识趣?怠慢了人反倒结仇。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大家给面子,偶尔还想着来我这里坐一坐。”
“这样,”容祯道:“我还以为大先生是想从良,娶妻生子呢。”
陈岁云笑起来,“再没这个想法。”
正闲聊着,阿金走进来,在陈岁云身边耳语几句。陈岁云起身,道:“先失陪了。”
陈岁云回了自己房间,不多会儿换了件暗红色杭绸的长袍,立领嵌了风毛,簇着陈岁云的脸。他很适合穿鲜艳的衣服,朱红黛紫,显得风情而靡丽,年岁反而成为了这种风情的点缀。
赵谦道:“应该是他那位老熟客罢。”
说着,就听见外头传来小汽车的声音,汽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将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男人。男人从车上下来,手上戴着皮革手套,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丝绒质地的长大衣。
他身材高大挺拔,衣服鞋帽打理的一尘不染,气质优雅正派。
容祯看着他上楼,走到陈岁云的房间。陈岁云在门口等着他,两人走近了,说了几句话。
那人目光忽然落在了这边,落在了容祯身上。容祯心里一跳,认出了那是谁。
“怪不得陈岁云不需要客人了,”容祯语气有些冷淡,“傍上了韩龄春,他还用接待谁?”
赵谦笑道:“韩先生虽然是大商人,容少爷家里也不差呀。”
“你知道什么。”容祯看向对面,容家世代官宦之家,韩家也一样。他们家从韩老太爷那一辈起就做官,韩老爷子年轻时进士及第,几十年一直致力於培养人才。到今天,已经是门生遍天下。
韩家几个儿女,大女儿从军,就职於陆军部。两个儿子从政,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北平,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而韩龄春,南下从商,年纪轻轻就攒下别人几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他是上海商会的理事代表,上海银行工会的副会长,来上海滩做生意的人,拜他比拜财神爷有用。
明眼人都看得出,兄姊们最不济的韩龄春,就站在韩家这个煊赫之家的背后,源源不断地为韩家人输送资源。
韩龄春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与陈岁云一起进屋了。
陈岁云的屋子是旧式布置,白粉墙,地下铺着团红地毯,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窗帘卷着,下头窗台上放了两盆花儿。
他这屋子不算精细,与他这个人相比,甚至有些粗糙了。
陈岁云接过韩龄春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又给韩龄春端了热茶点心。
“对面是谁?”
陈岁云在一边椅子上坐下了,道:“容祯,听说是从杭州来的,家里有权有势。”
“是他。”韩龄春知道这个人,容家的小儿子,他父亲不争气,容老爷子一门心思栽培这个孙子。
“你认识他?”陈岁云剥了个青桔子,桔子皮的味道一下子在屋子散开,苦香苦香的。
“韩家跟容家是世交,我父亲和容老爷子是同门,他前几日来信,让我给容祯在上海安排个差事。”
陈岁云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