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觑着容祯的神色,领着容祯去了自己的房间。陈霜华几个人还在亭子间往外看,陈岁云冲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容祯今日心情不好,他们不要凑上前来。
房间里,容祯落座,陈岁云捧了茶来,道:“外头天可冷,容少爷出门也没穿件厚衣裳。”
容祯坐在椅子里,桌上放着一盏台灯,照的容祯的神情半明半暗。
“我以为你在韩公馆,今日来,可能见不到你。”容祯注视着灯光,缓缓看向陈岁云。
陈岁云愣了愣,道:“韩先生和韩小姐今日都有应酬,我一个人待在韩公馆也没意思,所以回书寓看看。”
顿了顿,陈岁云又道:“你既然知道可能见不到我,为什么还来?”
容祯笑了笑,道:“无处可去。”
这种笑是一种自嘲和失意的笑,陈岁云没想到容祯脸上会出现这种笑。
“怎么会无处可去呢?”陈岁云道:“我听说今天晚上黄浦江边的烟花秀很漂亮,你怎么不会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端起茶杯,看茶水里沉浮的茶叶,“人家是去看热闹,我,现在也差不多是别人眼里的热闹了。”
他端着茶杯,眉眼有些郁郁。
陈岁云笑笑,道:“怎么会。”
容祯忽然抬头看向陈岁云,“你看报纸了么?”
陈岁云斟酌着话语,道:“偶尔翻了翻,不过都是些花边小报,编排些有的没的。”
“花边小报,我真没想到,一份花边小报,就叫我一败涂地。”
陈岁云惊讶,容祯深深呼出一口气,“昨天我去公署,我的上司跟我说,新年还没过完,叫我不要着急去上班,多休息两天,手头的事情尽可吩咐别人去做。我的那些下属们,说我根本就是个草包,能做到这个位子上,是因为我家和韩家在替我铺路。我爹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骂我沽名钓誉,丢尽了家族的颜面。”
他指了指额头的伤,“这是他拿茶杯砸出来的。”
陈岁云心里微微一惊,心说容家大爷可真下得了手。
陈岁云不知道的是,容祯和他父亲关系并不好。他父亲是纨絝子弟,不得容老太爷喜欢,可他的儿子又那么优秀,每每提及,人家夸一句容祯,还要说一句可惜有那么个爹。这次容祯出事,容父心里快意要多过生气。
“你相信我么?”容祯忽然问陈岁云,“我的学位不是假的。”
陈岁云点点头,“我相信你。”
那些报纸上的报道,并没有证据,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想。而陈岁云,他认识活生生的容祯,他见过容祯案头堆满的书,也领略过容祯满腹的才情。
容祯笑了笑,眼圈倏地红了。他放下茶杯,抬手欲盖弥彰地遮了遮眼。
说白了,容祯也不过二十来岁,人生一帆风顺到现在。一夕之间,学识、名望、地位全都没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对於一个年轻人来说,这几乎是灭顶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