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便道:“你方便给我讲讲么。”
陈岁云道:“你只管问罢。”
二少奶奶也不客气,细细问了许多问题。
在车上的时候,陈岁云对二少奶奶的态度并不热络,三少奶奶心里就有些得意,觉得陈岁云还是高看自己。这会儿见他们两个人凑在一块,三少奶奶又不自在了,道:“叫你来听戏,你倒好,问些陈年往事,少不得勾起岁云的伤心事。”
二少奶奶顿了顿,也觉得不妥,道:“抱歉。”
陈岁云笑了笑,道:“不碍的。”
三少奶奶心里更不得劲了,她轻哼一声,随手拿起扇子,却不想碰掉了二少奶奶放在桌上的包。她的包里都是新闻材料,白花花的纸撒得满地都是。
陈岁云俯下身帮她捡,捡起几张纸不期然看到了纸上的东西。他要仔细看的时候,二少奶奶已经把他手里的纸都接过去了。
三少奶奶面上有些挂不住,“二嫂,对不住。”
“没事。”她把所有的材料都收起来,道:“你们听戏罢,我去他们后台看看,看能不能找人采访。”
二少奶奶出去了,三少奶奶跟陈岁云抱怨,“你看二嫂,真是个工作狂了,这么辛苦又不见得能做出什么大事业,何必呢。”
陈岁云只是笑,神情若有所思。
陈岁云回来的时候已近傍晚,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也不见人影。正房里门关着,里面亮着灯,亮光映在玻璃窗上。
陈岁云推门进屋,向着有亮光的里间走去。刚转过屏风,就见里间摆满了画。画很多,有工笔画、油画、素描、水彩,画上的人都是陈岁云,有时候是他在檐下坐着乘凉,有时候是他拿扇子蒙着眼午睡,有时是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裳,也有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笑。甚至同一个场景都有很多张一样的画。
画架上独有一幅素描,画的是陈岁云初到北平,在别院里闲坐乘凉。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冠,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斑。他脚边的衣衫随风轻摆,那应当是个微有凉风的安静的清晨。
画像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丙寅年夏为妻凛造像。
陈岁云看着那行小字愣神,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么多画,你要开画展么?”陈岁云问道。
韩龄春走到他身后,道:“等到我们婚礼的时候摆出来。”
“那也不用画那么多罢。”陈岁云道:“照片不是更快些?”
韩龄春笑了,道:“你知不知道,人只要死去,记忆也很快会消失。但是书画不一样,这些艺术性的东西可以保存很久很久,我自认画的还不错,或许这些画能被人收藏保存。后人看到这幅画,就知道某一年的一个夏天,某个人为他的妻子阿凛,画了许多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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