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悠顿了顿, 站起身揽住了言瑒的腰, 努力地想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转圈, 可惜言瑒在年初就已经开始快速抽条,此时身量都快长到她肩膀了。
尝试未果的言子悠似乎有些遗憾,她故作无所谓地接上了刚刚的话尾:“也可能是一尾浪,一只鸟,一颗星星,或者一抹阳光。”
说完,她却止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欲盖弥彰般地用掌心轻轻覆上了言瑒的眼睛:“畅畅喜欢什么?”
言瑒这才留意到,言子悠实在是太白了,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泛着层雾似的苍白,配上樱桃红的指甲,甚至隐隐透出几分不太正常的病态。
他有些发怔。
梦境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他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他多年来一直不愿尝试触碰的深层记忆,还是大脑在自动进行着一种「艺术化」的细节补全——
毕竟已经去世了的人,皮肤看起来的确不应该太健康。
思绪还在沉默翻涌,酝酿了许久的话却不由控制地从喉口流出,虽然言瑒已经做好与过去切割的准备了,可哪怕这只是场虚幻的演习,他依然有些颤抖:
“你变成晚霞吧,我喜欢晚霞。”
“这样以后每次见到你,都说明第二天会有很好的天气。”
言子悠将言瑒的答案嘀咕了几遍,像是很满意似的,从身后轻盈地将他缓缓抱住了:“没问题,畅畅想要什么都可以。”
“妈妈。”言瑒淡淡地喊了一声,他深吸了半口气,停顿了片刻,才终於把盘亘在心里十多年的不解倒了出来,“你最近总是问我这种问题,是在为抛弃我做铺垫么?”
对方没有解释的离开一直是言瑒复杂心结的一部分,这种被轻易割舍掉的感觉并不好受,对方凄厉的死亡也依然没能将这种被遗弃感消磨,反而让它成了这辈子都难以等到回应的谜团。
言瑒仿佛被塞进了母亲极爱自己又不爱自己的狭窄缝隙里,唯一可以让这个不确定坍缩的观测者,已经给不出他答案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虚无的梦境里,将过去重新构建,将自己的遗憾填补。
言瑒从前不想也不敢去触碰这段记忆,但现在不同了。
他知道,在他睁开眼的那刻,不管自己有多破碎,都会有人敏感察觉到,柔软地亲吻他的额头,如同在哄一个梦魇住的孩子般,用能渗透进每一寸不安的语气笑着问他:“睡得不好么?”
“怎么这么委屈?”
……
言子悠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却将言瑒紧紧搂进了怀里:“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的宝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言瑒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听起来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妈妈舍不得你的,但妈妈不能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