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页(1 / 2)

榻上的妖已快要死了,却仍紧紧抓着严律的手,声音苍老又平静。

——“去年我陪您一起送走了虺族那老东西,今年您又要送走我了。妖皇大人,我真的不想死。”

曾经的妖皇低声回话。

——“不过是闭个眼的事情,你怎么怕起来了?”

那妖笑了笑,笑出一口血来。

——“我并不惧怕和自己的故交亲人回归同一处黑暗,我只是惧怕我们都将离开,唯独将您撇下。”

妖皇沉默无言。

那妖又说。

——“我虽知死别对您来说是痛苦,但将死的时候,还是很乐意瞧见您……我要走了,妖皇大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后会有期?”

妖皇笑了笑。

——“对,再会,后会有期。”

他手里那干枯的手卸了力,垂落下去,化作一只兽类的爪子,彻底没了声息。

屋内传来啜泣声,唯独妖皇站起身,神色平静地走向门口。少年剑修始终看着他的脸,却没有在这面孔上看到一丝波动。

妖皇走到门口,瞧见他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死了。也好,活着时的痛苦终於结束了。”

——“妖皇为何不难过?”

妖皇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垂下眼睑,并未作答。

少年剑修尚未经历过太多风霜,并不理解这场离别。而时隔千年,薛清极再站在这里,再看到严律的表情时已不再是需要仰视他的年纪——他平静地看着严律,正如严律平静地与所有那些握着他的手的故人道别。

这平静如同沼泽。

薛清极尝试性地进入屋内,一脚踏入,眼前场景已再度变化。

周遭屍骸尽数消失,人已到了六峰上某处水榭中,旁边坐着的青年剑修依旧是他自己,正握着毛笔写字。

大雪已落,水榭中已燃起了炭盆,六峰的装饰一向华贵清雅,炭盆旁却盘腿坐着个妖皇,正用木棍叉着条不知道哪里逮来的鱼在上头烤,旁边的钺戎兢兢业业地给他涂调料。

水榭外走进来一人,虽面目模糊,但薛清极仍认得出是照真。他这位师父最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见到两妖在自己的水榭烤自己养的鱼,先是愣在原地,半晌才小步挪到徒弟身边,小声对他说话。

——“他们哪里拿来的调料,我已吩咐峰上弟子将厨房锁起来了呀!”

剑修专心地写着字,也小声答道。

——“师父,这回他们倒没全占您便宜,调料是自备的。”

薛清极忍俊不禁,想起那时照真确实对严律没什么办法,这位师父心性纯善,与妖皇早已有些交情,无奈妖皇过於流氓,常把他耍得团团转。

那边妖皇捏了捏半熟的鱼,对剑修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