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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太太沉默半晌,声音略哑地开口:“以前……年轻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老了的模样。我师父死时忧心忡忡,这也放不下那也撂不开,我总以为我将来必不会那样,现在却明白了。”

她苦笑道:“我想活着呀严哥,鹿娃娃还小,她就剩我一个亲人啦。门里情况复杂,交给谁我都怕乱了,仙门还在不在我不介意,我怕没了仙门会出乱子……没了仙门,严哥你以后去哪儿呢?老堂街里也快没你熟悉的妖了,老棉那老家伙还有几年好活?严哥,我真想多活几年,我还有好多事儿想做,我不忍心走啊。”

严律喉头发酸,他垂下眼,没再看董老太太。

这声“严哥”已经许多年没从她嘴里喊出来过了,许多这么喊过严律的人都不在了。

“我自己多少是知道自己这算是‘执念’了,所以今儿我没什么好反驳的,说实话,那什么淬魂的我真有瞬间心动,但我也知道那都是虚的,不会长久。人活一世,冲早要死的,死了这些放不下的就都要放下了。”董老太太摇摇头,看着严律道,“但你呢?严哥,你心愿难道不是已经达成了吗?怎么还留着这玩意儿不撒手呢?”

严律咬上一根烟,摸出打火机按了两下才点着。

他在“卡抆”的火机声里想起刚才那雾气奔着自己去的瞬间,脑子里闪过的片段。

依稀记得是他在大雪天前往六峰,彼时他已有将近一年没去仙门,恰巧薛清极下山出活儿未归,他便在照真的邀请下在客房等待。

等到中途不知怎的睡着了,直到被脚步声吵醒,才揉着眼爬起来循声看去。

起先看到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手指清瘦削长却灵活有力,挑开客房的竹帘,薛清极便走进来。

小仙童显然是一路奔回仙门首峰,仍在一团团地呼出白雾似的哈气,他的眉眼已完全是成年男子才有的俊朗,双眸却还是年少时那样明亮,在看到严律时笑起来,声音低低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又说“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原本应该已经在严律记忆中模糊的一幕不知为何格外清晰,连同他眼下的泪痣都记得清楚。

那时严律并未意识到,薛清极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想的却仍是下一次他再来,好像见到就已是分离。

那会儿的妖皇没有发觉这一点,他只是第一次有了个隐约的认识——薛清极已不是孩子了。

右臂再次抽搐地疼了一下,严律回过神,没有跟老太太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赶紧的,弄好我还得去忙老堂街的事儿。”

董老太太长叹一声,摇摇头,将烟袋锅子重新点燃,抽了两口后直接将带着火苗的烟灰按在了严律的手臂上。

皮肉烫开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痛感却并非只单纯是皮肉之苦,严律的右臂立刻痉挛地抽搐起来,他侧过头不看自己模样畸形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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