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看清这坟圈子的中心, 看清这层层遮挡下的一切, 明白这些坟这城墙都是为了谁而建起。
千年前含糊隐晦的感情如同这遍地的碑林,缄默无声地伫立已久,只因长久地找不到中心点而成了令他一踏足就晕头转向的地方, 只好用围墙封死, 再不轻易踏足。
此刻这些感情都随着围墙的毁灭而清晰,他终於又重新踏进这片碑林, 薛清极就站在碑林之间朝他伸开手臂,索要他的拥抱。
严律觉得自己不仅无法拒绝, 甚至在内心最深处隐秘的地方,他比薛清极更需要这个拥抱和他的体温。
他已受够了方寸之间的徘徊,受够了冰凉梆硬的墓碑丛林。
即使这拥抱对他来说注定是短暂的,他也不再犹豫。
严律的嘴唇亲吻薛清极的额头时,感觉自己像是在亲吻一方温暖的碑。这碑生长出名为牵挂的触须,将他捆在这地方,逼着他看清碑上姓名,逼着他为这碑上刻上合适的身份。
他深觉自己应该给这小子两下好改改这歇斯底里的脾气,但此刻心底却只觉得一片温和柔软,一如千年前,薛清极为了见突然到了仙门六峰的他而千里迢迢奔回,撩开竹帘看着他笑了的那一刹,闯进严律心头的感受。
那时他尚不知这滋味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大概是霜雪也难以掩埋的灼热喜爱。
为他奔回的模样,为他抆去血污的手,为他展现出的歇斯底里,为他答应的荒唐誓言。
这感情早已将严律烫得骨头缝都冒着热气儿,在他自个儿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无回旋的余地。
薛清极已不再是当年他从雪堆里扒出的年少的模样,却仍旧会在他面前显露出最真实的偏执倔强,分明是个拥抱,但抓着他后背的手却用力得吓人。
一旦有了一个吻和说出口的爱后,任何一个拥抱和接触好像都被赋予了和以前不同的味道含义。
妖皇大人虽然痛觉不怎么灵敏了,但被勒得快喘不上气儿倒是还感觉得到,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谁谈起感情的一天,完全不会应对这种情况,但从这力道里察觉到薛清极的情绪绷紧得几乎要崩断,这才低声道:“小心把你爪子上包好的伤口又弄的裂开,我又不跑,用不着这么勒着我。”
薛清极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脖颈,说话时带着那片儿的皮肤都在颤:“我长成后就不敢再像年少时学着弥弥山的妖那样亲近地搂抱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那时以为你是不想再跟个小孩儿似的了。”严律感觉薛清极的嘴唇摩抆着自己的脖颈,痒到了他心里。
薛清极按在他背后的手又抓得更紧了几分:“我怕我搂抱你时恨不能将你的骨头揉碎,握你手时将你的掌骨头捏断。但想到你真疼了,我又舍不得,只好离得远些。我那时每日都希望你来六峰见我,但真见到时,又希望你能为我疼起来,好让我不是一个人在痛苦。”
他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跟淬了毒似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