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听见这个声音,林水程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试图在模糊不清的事业中看清对方的痕迹,但只能看见一片白,应该是个护士。
护士说:“轻微脑震荡——诶你怎么自己把输液针扯了?赶快回去躺好,我给你配药呢。给你做了检查,不太严重,目前来看也没有其他损伤,出现短时间内的顺性遗忘是正常现象,睡个几天回来就好了。”
林水程哑着声音问:“我怎么在这里?……谁送我来这里的?”
“不认识,一个男人,特别高,感觉是当兵的。你当时身上好多血,那个吓人哟……他也不说你怎么了,只让我们检查检查。应该是当兵的吧,不然你这个情况我们都是要报警的,他应该是亮了相关的证件,然后我们主任就说把你安排到这个病房来。”护士很感兴趣地过来看了看他,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又开始给他量血压,“躺好——你也是当兵的么?我看着你像那种科研人员呢,细皮嫩肉的。”
大约是看他脸色不好,护士说:“没多大事,别害怕。”
林水程哑声说:“我手机呢?”
“在你床边放着呢,我给你拿过来。”护士给他拿了手机过来,又帮他重新输上液。
林水程觉得手机屏幕刺眼,晃得让人难受,但是亮度已经调到了最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改进方式。所有的字他都要凝神看一会儿,才能认出来那是什么。
首先跳进眼里的是量子分析系的全体通知:“由於设备故障,实验楼封锁检修,量子分析系实验课无限期停止,直到设备维护完成。希望同学们在这短时间内,依然能坚持学习提升,不忘初心。”
底下一片欢呼,对於他们这个系来说,停掉实验课就等於停掉95%的课程,这跟放假差不多。
林水程看了一会儿后,退出界面,发现了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是傅落银发过来的,没有备注,他也没看到,是一条新的信息,问他:睡了吗?
凌晨三点发过来的,但是消息记录显示为已读。
他一时间有些冲疑——不知道这是否也包括在脑震荡后的顺性遗忘之内,但是紧跟着,他点击信息页面登入,呼吸不由得一滞。
他的手机给傅落银回了一条消息:【睡了,在医院看等等。】
他可以确定,这条短信不是他自己发出去的!
这条信息中提到的字眼仿佛某种警告,第一时间引起了他的警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家人至亲离开自己的感觉,在他睡过去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不可知的力量让他和他们越来越远,直到他爱的那些人从身边消失。
林等不能出事,他现在只有他了。尽管这个乖巧温驯的弟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醒来。
林水程跳下床,努力稳住身形,抓起手机就往外冲。
护士完全没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地大叫着:“喂,你怎么回事啊!还没好就往外跑,这边又把针拔了!!你想干什么!!”
林水程一面往外跑,一面用手机拨打着联盟的报警电话。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星城联盟大学附属医院,许空做手术的那家医院,他根本没有离开学校范围,而是被人送来了这里。
这里离量子实验室的大楼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是林水程已经没工夫回去确认发生了什么,他找到了一辆招揽业务的出租车,报了林等医院的地址,而后等待着车辆到达。
脑后的伤越来越痛,带得他整个人都冰凉发抖起来,甚至克制不住地颤抖——引起这种反应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联盟警方的电话,他居然打不通。
理论上永远随叫随到的报警系统,忽然就对他失灵了。
“别打了,打不通的。”司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脊背笔挺,“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么应该早就知道,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停步吧。”
正逢前路红绿灯,司机稳稳地停下车,回头看向他。
林水程愣住了。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是他很快从对方晒得黝黑的肌肤、锐利的视线、笔挺的脊背上看出,对方是军人。
林水程哑着声音问:“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
“对於你来说,不是坏人,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男人说,“你不要激动,我现在带你去看你的弟弟。本来这是违规的,只是我们也没有想到,你会直接跑出来。你的确是个性情中人。”
林水程没有回答。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把手上,眼里蕴藏着冷静与蛰伏的观察力。
“以这个车速,你如果跳出去可能要断一条腿,我不建议你这样做。”男人叹了口气,“东城区南北巷口韵山53号。”
林水程怔住了。
那正是三年前那张送到他手中纸条的内容。
楚时寒埋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