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这天从林水程家里出来时,感觉走路都在飘。短短时间里,他的三观仿佛都被重塑了一遍,精神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也不知道林水程和傅落银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问,拿起手机一看,傅落银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发了信息问他情况怎么样。
苏瑜战战兢兢地把打开后的信息重新标为未读,默默念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这几天就待在家里帮忙弄燕紫的生日宴的事情了。燕紫喜欢自己的生日由自己一手操办,不由分说把他赶了出来实习,这时候苏瑜又开始怀念起家的感觉。
他正在刷着手机消息,突然看到一个新的来电跳了出来:“董朔夜来电是否接听?”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了。
苏瑜揉揉眼睛,摁了接听。
“晚饭吃了没,要不要出来吃宵夜?”董朔夜问,“星大附中附近开了一家烧烤店去吗?是之前街对面的那家整业后的连锁,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那样好吃。”
苏瑜说:“我才吃完饭,不过都可以吧。”
“找到工作没?”董朔夜问,“我那天打电话到你家去,阿姨说你去医院实习了?”
“是啊,都快愁秃了,学了两个专业,哪个专业都不想工作沾边,但是找来找去也只能进医院或者当法医和律师。”苏瑜叹了口气,“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他有几天没跟董朔夜联系了,傅落银也是。不过他知道傅落银忙,至於董朔夜在忙什么,苏瑜也没有关注。
“没忙什么,那就出来吃饭吧。”董朔夜说,“几天不见了还怪想你的,小鱼。”
苏瑜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滚滚滚,那就八点半吧,你要是早到了记得帮我点一份烧豆腐还有虎皮鸡爪,要那种烤得最软的。”
“行,那就到时候见。”
苏瑜打车往那边赶过去的时候,才慢慢想起来,好像最近是夏燃回来了。
夏家已经举家迁去了旧北美分部,连带着以前在星城这边的生意也在几年内慢慢转移了过去,有的是出租或是转让抛售。星城没人找应,夏燃这次回来,似乎是在董家借住的。
苏家和夏家不对付,也难怪董朔夜这几天都没跟他提这些事。
他过去的时候,董朔夜已经在那里了,并且按照他之前的要求,提前点好了双份的烤豆腐和鸡爪,还另外叫来了苏瑜最喜欢喝的奶茶店的外送。
苏瑜喜滋滋地蹭过去开吃,董朔夜问他:“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以为你还有一会儿。”
苏瑜说:“我刚从星大那里回来。”
董朔夜挑眉:“星大?”
苏瑜说到这里,一腔八卦之魂快要按捺不住了,他非常神秘的告诉了他:“我跟你说,嫂子搬到星大那里了!他和负二好像吵架了,要分手——呃,好像是嫂子单方面想分手,但是负二不同意,但是嫂子已经搬走了还把负二的钱全都还了回来!”
董朔夜显得有点吃惊:“林水程?”
“嗯!”苏瑜肯定道,“一天之内就搬走了,而且你知道嫂子准备做什么吗——他问我给负二分手费多少合适!”
苏瑜捂住脸:“这听起来像是负二被嫖了!而且嫂子也说了,他们其实没有真的在谈恋爱!”
董朔夜一时间也没话讲:“……是真的要和负二分手吗?为什么?”
苏瑜摇摇头:“嫂子也没说,只是说不合适,连猫都带走了,今天刚搬的家……我都还没敢跟负二说来着,要不,你胆子大你说?”
董朔夜苦笑:“别折腾我了你。”
随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些意外似的:“这不应该啊。他怎么会和负二分手?他不就是个替身吗?
苏瑜小声说:“替身替身的多难听啊,我觉得嫂子可能没有那么喜欢负二,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是外人也没理由插手是不是?”
董朔夜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不过神情却有些凝重了起来,仿佛若有所思。
“不说这个了,我妈过几天大寿你有空过去吗?不对,你们家的人应该都会来吧?”苏瑜问。
“听说了,我爸和我几个哥哥都会到场。”董朔夜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苏瑜,“夏燃说不定也回去。”
如他所料,这两个字一蹦出来,苏瑜整个人都像是被戳破的小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蔫吧了下去。
他低头挖了一杓沾满蒜泥、椒盐、孜然的烫豆腐:“我妈过生日,夏家人凭什么去?我又没请他。”
“伯母会请他的,小鱼。”董朔夜还是笑眯眯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夏燃回来了,不请也说不过去,都这么多年了。”
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表面上闹得再不合,该摆的姿态也都会摆出来。燕紫之前从来没有大张旗鼓地办过生日,这次例外,无非也是想给苏瑜这个孩子今后铺路。
苏家的产业没要苏瑜接手,苏越和燕紫是很开明的一对父母,早在十年前就把名下的各种制药企业、研发机构改成了董事会制度,以后苏瑜只管坐着收钱就可以,如果实在不想接班,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苏瑜心里哽着刺:“反正我不喜欢他。”
“这话你跟我们说说可以,别出去说。”董朔夜举起手指冲他比了个嘘声,“这些事不用在意,只是到时候负二、夏燃都在场,林水程我估计你已经邀请了吧?三个人碰到一起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瑜傻眼了。
吃完饭后,董朔夜照例开车打算送苏瑜回家。苏瑜喝了一点店家新推出的果汁气泡酒——他以为是果汁,几杯下去就倒了。
苏瑜醉了还记得慌张地求他:“别别别送我回家,我不回家,我妈看我喝了酒,又要骂我了。”
“那就回我家。”董朔夜拎起人塞进车里,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定。
董家人住在庄园别墅群里边,董朔夜习惯一个人一栋楼,不许人进来,只允许清扫机器人呆在这里。
偶尔他的爷爷奶奶会过来,给他送点自己种的菜,问问他的工作情况怎么样。在剩下的就是叔伯和他父亲,他们过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谈正事,这里比起家来不如说更像另一个办公室。
不过自从他停职调查之后,他们慢慢地也没怎么来了。
董朔夜拽着苏瑜往里走,进门后,沙发上的男孩回过头,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看见他怀里的人之后就愣了一下:“晚……晚上好。”
董朔夜说:“苏瑜喝醉了,我带他上去洗漱,你早点睡。”
夏燃看着他摁动电梯,揪着苏瑜往上送,随后移开了视线。
苏瑜醉迷糊了,东南西北都找不着。董朔夜把人弄去了自己房间,直接往床上一丢,随后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什么东西。
苏瑜这时候又清醒了,两眼放光:“这你房间?董少爷,你以前都不爱让我们来你家来着。”
“本来是想把你放客房的,怕你半夜吐了呛到呼吸道里,第二天早上凉了,他们指不定以为是我杀的你。”董朔夜淡淡地说,“跟你呆一个房间,怕你死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苏瑜居然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有道理。你真是个善良的人。”於是闷头睡了。
董朔夜继续在书架上翻找,抽出了一个笔记本,在灯下看了起来。
那本笔记本上全是空白,董朔夜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如果说记忆可以投影的话,当他需要查阅某些记忆时,会需要这样的载体——一本空白的笔记本而已。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储存方式。
楚时寒的资料是厚厚的一遝文件袋,加起来近二十万字的内容。
他的检索、审视的办法很直接。有什么地方和最初警务处的那一处不同,那么问题就一定藏在这个里面。
之前他大略看了一遍之后,只找到他和傅落银已经发现过的不同点:
第一,第二版资料中,楚时寒社会关系中,多出了林水程、韩荒这一批关系很远的人的名字。
第二,多出了长达五六十页的楚时寒去世前一年的所有通信纪录。详细到对面电话号码、通话时长、通话归属地。这些密密麻麻的纪录如果想要核查,必须动用警务处的权限,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权限,然而就在这几天,他自己看出了一点异常情况。
他在上千条纪录中找到了一串抬头为0027的无域名电话,这种无域名电话一般都是高层内部人员才会使用的号码,比如七处是003C,警务处是J2004。
然而他查遍了所有现阶段机构的内部编码,都没有0027开头的。
这两点异常,他原本打算一条一条挨个着手。
林水程其人,他非常感兴趣。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厌世感,同时他还具有叛逆性的内核,是个非常矛盾的人。尽管现在还没有掌控证据,董朔夜直觉他和楚时寒一定有什么联系。
而这种联系的纽带,就是傅落银。
现在唯一让他意料不到的是,这条纽带现在断裂了——林水程向傅落银提了分手,并且干脆利落地搬离了他们共同的房子。
这种行为让他的直觉出现了偏差,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董朔夜沉思一会儿后,用手指在笔记本上虚空一划,那代表着他将暂时放弃这个部分。
他拨通了傅落银的电话,回头看了一眼睡过去的苏瑜,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等待电话。
傅落银接了:“喂?”
“查的时候有一点问题,你能不能确认一下0027是哪边机构的电话抬头?”董朔夜问,“你哥的通话记录里有一条无法确认的,我需要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