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局和国安九处差不多决裂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
傅凯还在禾木雅手上,而国安九处和防御局的人,尽管都是傅凯的老干部,但是依然要按照规章流程办事,包括缉拿林水程的事。
而这次傅落银在墓园等林水程,调用的完全是傅氏军工科技的私人财产:直升机和雇佣保镖,全都是傅家合法拥有的财产。这些东西甚至有些就是九处和防御局批准的,傅家每年要往联盟输入40%的前线军工武器,更是直接参与外星系空间站基础建设的一半。
傅落银的意思再清楚明白不过——他想要做成的事就一定要做成,如果航天局继续进行干预,他这是要直接翻脸了!
不留余地、不留情面,任何人想要动到傅家头上,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即使面对的是航天局也不例外。
联盟从来都不会愿意把傅家变成敌人,因为傅家三代以来,已经对整个联盟的运行、许多机密了如指掌,撼动傅家,无异於撼动联盟的部分根基。在傅青松那一代,联盟也曾经考虑过要把这个不肯对内公开核心技术的公司从国家企业中剔除,但傅氏军工的核心科技具有完全的不可替代性,所以这个考虑也从未付诸现实。
而这次傅落银抢人的理由,给得也十分耐人寻味:林水程现在属於傅氏军工科技的执行总裁,也是B4项目的参与者之一,现在发生了可能不利於国家的事,傅氏军工第一时间要把林水程带走查询,以防止更多的资料可能受到潜在的威胁。
与此同时,他也要对林水程进行“代替航天局”的审问。
深夜,寥落的小城墓园上空,直升机盘旋不去,引擎轰鸣,探照灯扫来扫去。对峙良久后,警务处与航天局的直升机选择了返航。
而傅氏军工的直升机统一往最近的停机地点飞去,清一色漆成黑色的直升机消失在夜幕中,长长的一列,形如鬼魅。
深夜。
林水程被拽着带进了门,他一上直升机就被押住了还蒙上了眼罩,接着强塞了几颗药物进嘴里。
通过那种药物熟悉的、微酸的苦味,林水程知道他们给他喂的是他常吃的那几种抗抑郁药物。
服用过后,幻觉消退,他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黑暗中,他只能听见直升机巨大的噪音,隆隆地盖住了一切声音,从他上来的时候,傅落银就跟他分开了,也没有出声。
落地之后,保镖把他带到门前说:“进去。”
他们没有给他接下眼罩,林水程居然也没有主动想起来要解开它。
他用手轻轻贴着墙面,慢慢地往前走。
这里空无一人。通过脚底通透的回音和纹路繁复的墙面、墙体内嵌入的画框,林水程知道这里应该是住宅之类的地方。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傅落银。”
没有人回答他,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留给他的只有完全的黑暗。
他继续摸着墙往前走,但是拐过一个弯之后,他被挡住了——拐角处放着一个类似茶几的东西,他绕过它,但是一步踏错,就彻底摸不到了任何存在的实体,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东西堆放得杂乱无章。
热气轻轻抚过他的面庞,林水程的脚步忽然顿住——他意识到了什么,显然吓了一跳,但是除了身上绷紧了一瞬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薄荷的香气中,他看着眼前的黑暗,知道自己正在和某个人面对面,甚而呼吸相贴。
傅落银就站在他面前。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林水程感到傅落银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尖相扣,温热安和,“七处基地江南分部科技园,我们过年那天晚上应该来的地方。”
林水程听见傅落银伸手开了灯的声音,接着,傅落银伸出手,狠狠地扯掉了他的眼罩!
“给我看清楚。”傅落银声音里有着轻微的波澜,“你看清楚,林水程。”
炫目的灯光让林水程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一下,但是傅落银却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直视——空旷简约的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打点整齐,只有一些杂物混乱地摆放在地上。玄关走廊两侧俗气地贴了对联,挂上了毛绒鞭炮;地毯铺设好了,而最令人瞩目的是客厅: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里,摆放着一整个投影式建模工具和顶级电脑设备,比林水程放在出租屋的那一套还要大。
客厅背后连通的书房被改造了,前置了一个防静电门,那是量子实验室的规模和布置。
傅落银还给他准备了一个量子计算机在这里。
“被抛下的滋味好受吗?一个人的滋味好受吗?”傅落银静静地问,“你没有心的这么一个人,还会害怕什么东西?”
林水程垂下眼。
傅落银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渐渐用力,在林水程的肌肤上留下了红色的印痕,他笑着说:“你多好啊,你什么都提前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受不了,所以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这些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对不对?啊?大学谈了一场恋爱,后来他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得像的,又是他亲弟弟……”
“傅落银!”林水程声音也有点变了,他有点发抖。
“我有什么理由生气?我没有理由生气。”傅落银说,“我也把你当过替身,很公平,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件事我告诉你了。你呢?”
“我他妈的跟个傻子一样被你骗了这么久!”傅落银低低地喘着气,眼眶泛红,他死死地抓着林水程的肩膀不放,“我还跟我爸妈说,让他们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我跟个傻子一样,你看我是不是像是在看笑话?你可怜我吗?我算什么?”
林水程在查案,他为了亡故的恋人转了专业,得了抑郁——那他算什么?
一个没有姓名的替代者,一个被蒙了两年蒙在鼓里的傻瓜!
傅落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哥死后,我妈疯了,他把我认成我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也是。”
这些话克制不住地从他嘴里冒出来,不再受他控制。
他想,说这些给林水程听干什么?
他那灰暗凋零的童年,遍体鳞伤的少年,以及独断专行的成年,这些东西他绝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看,不会吐露给任何人听,因为那是撒娇和卖弄,他的人生中不再需要这些。
林水程轻轻说:“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是以前的事,我真的想和你一起过年。”
这句话直接引爆了傅落银所有的情绪,他冷笑着说:“这话你骗鬼去吧!”
他一把拽过林水程,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跨进房内摔在了床上!
不需要触碰,单是看他的眼神就能够感知到——傅落银眼底压着疯狂的欲望和侵略性,还有强烈的恨意。
林水程从来没有在床上这么痛过,今天是第一次,但是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脸色苍白地抓紧了床单,尽自己最大努力去配合他。
傅落银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什么时候认识的?和我哥?
你们约会过吗?约会时做了什么?
他送你什么礼物?他什么时候吻过你?
他和我一样会这样干你吗?嗯?说话。”
吵架吗?你们也会吵架吗?
杭菊鸡丝是什么?你对我说的话,哪些是对我说的,哪些是对他说的?
什么时候相遇,什么时候在一起,做过那些事,说过哪些话,去过哪些地方,有多少东西是他留下来的……事无巨细,傅落银是最冷酷无情的审问者,他强迫林水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他,所有的细节都要说出口。
林水程仰脸看着他,温驯而顺从。
唇边有咸味的液体,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又咸又苦,让人心脏紧缩。
每一个字,每一个句话,都仿佛钉子一样扎穿傅落银的心脏。
他嫉妒这些字眼,憎恶林水程谈起这些时温柔的声音,如果时间能够化作实体掐碎,他愿意牺牲一切去完成它。他疯了一样要求林水程重复再重复,冷酷的用一次又一次的顶撞让林水程从走神中被强制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