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星期不是回你爸妈家了吗?”刘金鹏边走边问,“怎么又回来了,这回连十天都没撑到啊?”
“嗯,”丁霁点点头,“不习惯。”
“什么不习惯啊?”刘金鹏问,“总是这句,你就是不习惯他们管着你吧?”
“总是这句你还总问。”丁霁扫了他一眼,“也不是不习惯他们管我,我爷爷也管我啊,不老实还抽我呢。”
“是,”刘金鹏看向远处,迅速开始了忆往昔,但很快又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丁爷爷打丁霁的时候捎带手把他也一块收拾了几回的惨痛经历,他用力点了点头,“是,抽得相当狠。”
“鼻炎好了没,”丁霁问,“没好的话正好我从那边带了喷雾过来,你拿一瓶吧。”
“好了,”刘金鹏说,说完又愣了愣,“我跟你说我鼻炎的事儿了?”
“不用说。”丁霁回答。
刘金鹏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那你怎么算……哦不,你说不是算的,那你怎么猜出来的?”
丁霁也看着他,没出声。
“哦,”刘金鹏毕竟跟他一块儿长大,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摸了摸鼻子,“是不是擤鼻涕擤破皮儿了还没好……哎?好了啊!”
丁霁勾了勾嘴角,没再理他,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走走走,我奶奶今天包饺子了。”
“给我讲讲!给我讲讲呗!”刘金鹏不放弃,丁霁坚持不答话之后他还一直念叨着自己分析,“怎么看出来的?我今天也没带纸啊,说话也没有鼻音了啊……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丁霁不错的心情被老爸停在楼下的车给破坏了。
虽然没破坏干净,但影响还是不小的,大概是高考临近,老爸这回连三天都没给他留就追了过来。
“回来啦——”推开门的时候奶奶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回来了——”丁霁回答。
“鹏鹏也来啦?”奶奶又喊。
“奶奶好——”刘金鹏回答。
“爸。”丁霁看到了正坐在沙发翻看着一本书的老爸。
“嗯,”老爸看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书晃了晃,“你在看的?”
“没。”丁霁下意识地否认了。
老爸手里拿的是本手相书,是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三块钱在旧书摊上买的,弥补了不会看手相的奶奶在装神弄鬼方面的空缺,他这么些年都留着,没事儿就会拿出来翻一翻。
“我昨天拿过来的,”刘金鹏迅速接了话,救丁霁於水火,“我找奶奶给我解惑呢。”
“奶奶不给人看手相,”老爸看了他一眼:“你还对这些有兴趣了?”
“活到老,学到老嘛。”刘金鹏说。
老爸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丁霁也没找着可说的话,於是进了厨房。
爷爷散步还没回来,二姑在阳台给奶奶的花浇水,奶奶在厨房,客厅里简直就是个尴尬牢。
“你要说你爸在,”刘金鹏跟着他挤进了厨房,小声说,“我就不来了。”
“我不知道他过来了。”丁霁帮奶奶把洗好的菜捞到篮子里,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来的啊?来干嘛?”
“来捉你回去,”奶奶说,“你也没跟我说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我都多大的人了,”丁霁说,“我小学的时候他们也没管我,现在我都快能结婚了,倒想起来管了。”
“这话有点儿不公平,”刘金鹏说,“你离能结婚还好些年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管了,就是一直不太成功。”
丁霁没出声,往后面墙上一靠:“别废话,该帮忙赶紧帮忙,眼睛里能不能有点儿活了。”
“我靠。”刘金鹏看了他一眼。
“剁馅儿。”奶奶拿着一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撂,刀砍进去半寸。
刘金鹏拔出刀,开始忙活。
“今儿晚上我肯定不跟他回去,”丁霁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跟奶奶或者刘金鹏说,“谁也别劝我,我就在这边儿住,我透透气。 ”
“嗯。”刘金鹏点头。
“一会儿吃完我说走就走,”丁霁说,“鹏鹏你利索点儿跟上。”
“行。”刘金鹏抬手冲后头比了个ok。
被人在好友申请里变着花样骂的事儿,林无隅没跟任何人说,但宿舍里几个人还是知道了。
只是又憋了两天才开口。
“要不要想想办法?”陈芒问,“这事儿本来你不说,我们也不该问,但是这都两三天了吧?也没消停,这是找着了个骂人的方式了一个个都过瘾来了吧。”
“不用管。”林无隅吃着饭。
“跟老林说一声吧,”刘子逸说,“他肯定能帮着处理一下,这太影响情绪了,还怎么复习。”
“不影响。”林无隅喝了口汤,今天食堂的菜有点儿咸。
“那就这么忍了吗。”罗川拧着眉。
“这也不是忍,”林无隅想了想,“这么说吧,就这些人,根本不配我对他们使用一个脑细胞,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陈芒看着他:“有道理,他们无非就是想恶心一下你。”
“给他们一个眼神算我输。”林无隅放下筷子,抆了抆嘴,拿着餐盘站了起来。
“吃这么快对胃不好,”刘子逸忍不住教育他,“去哪儿?”
“逛街。”陈芒跟林无隅一块儿开口回答。
林无隅不太喜欢端正坐在书桌前复习,那样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喜欢到处转悠,东逛逛西看看,随便找个地方发发呆,操场,街头,广场喷泉边,脑子里一遍遍过的都是复习内容。
相对陌生,没有熟悉面孔的环境会让他觉得踏实,感觉世界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我过目不忘,我尧舜禹汤,我就是这天地之间最牛逼的那个山大王。
今天他走得挺远的,这个小广场以前来过两次,晚上很热闹,其实不太适合复习,但今天他也不是特别想复习。
他就想看看山下的生活。
远处少年踩着滑板跳上栏杆,摔下来之后又滑行了两米,灯光下立着的篮板下有人在花式投篮,挂着铁链的篮框被砸得哗哗响,二十米远有几个抱着吉它唱歌的小姑娘……
多热闹啊。
身后还有个江湖骗子。
“帮我看看吧,就随便说几句,男左女右是吧?那就看我左手是吗?”
以及上赶着求被骗的傻子。
“不是,”江湖骗子大概都不稀罕骗这样的了,“你别每次见了我都这句行不行啊?”
“你没帮我看过呢,”傻子说,“咱俩也认识四五年了吧,虽然不是太熟……”
“今儿算了吧,他心情不好,”另一个声音大概是骗子的助理,“以后的。”
那可不,太突然了,骗子大师估计都没来得及打听一下傻子的信息,今天当然不行。
不过。
“行吧,”骗子啧了一声:“去给我买瓶水。”
林无隅一下来了兴致,专心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傻子很快地买了水回来:“怎么算?”
“手。”骗子说。
几秒钟之后,他又说了一句:“有个哥或者姐是吧?”
“是。”傻子有些惊喜,“准。”
“小学高年级或者初中的时候生过大病或者是出过什么别的事是吗?”骗子又问。
“我……靠!”傻子的声音一下扬了起来,“初一的时候我出过车祸!这事儿我绝对没跟人说过!这都能看出来?这怎么看的啊?”
“蒙的。”骗子说。
林无隅忍不住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要是真的,的确挺神奇。
身后的台阶上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个应该就是骗子,右边的人正伸了左手到他跟前儿。
骗子很年轻,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不过他抬起头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林无隅挑了一下眉。
……这不会是许天博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骗子叼着根棒棒糖,在对视了几秒发现林无隅并没有转回去的意思之后,他舌头裹了裹,棒棒糖的小棍唰一下对准了林无隅。
“看什么?”他抬了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