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喜欢某个男人, 比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带来的迷茫和慌乱要多得多。
一个模糊的概念和一个明确的目标, 带来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无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丁霁先是感觉自己猛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全身的汗毛都站得笔直, 连带着皮肤也都绷紧了,紧到他呼吸都有些磕巴。
说出来了。
是的说出来了……
终於说出来了我靠!
不过是林无隅帮你说出来的。
?
我靠林无隅果然早就知道了!
果然!
丁霁,是林无隅帮你表白的。
???
我靠?
丁霁终於从一万个点里找到了最重要的这一个。
他人生中第一次表白, 居然是对方替他向自己表的?
这是什么操作啊?助人为乐吗?
“丁霁?”林无隅叫了他一声。
丁霁猛地回过神, 看了林无隅一眼。
就这一眼,算是把他拽回了现实里。
他站在这里, 跟林无隅面对面,因为他那句“我喜欢你”说不出口, 林无隅助人为乐替他说了……
“是。”丁霁看着林无隅,指尖紧张得有些发麻。
无论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需要面对的,是眼下, 已经说清了, 点透了,林无隅全知道了之后,那种以紧张无措打底一层层堆上了尴尬和慌乱,甚至撒了点儿后悔的情绪。
林无隅顿了顿之后开口:“我……”
“别说话。”丁霁说。
林无隅停下了。
丁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脑子都是空的。
“吃吗?”林无隅在兜里摸了摸, 没摸出棒棒糖,只摸到一片口香糖。
丁霁接过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嚼。
突然想起有一次,刘金鹏要去给姑娘表白,一口气儿嚼了五片口香糖,理由是,万一表白成功了,我得保持口气清新啊……
丁霁立马就觉得嘴里的口香糖有了非常不一般的意义,简直臊得耳朵尖儿都有些发烫,他赶紧看了林无隅一眼。
“丁霁,”林无隅的注意力没在口香糖上,他清了清嗓子,“我……”
丁霁反应过来,自己因为紧张过度,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吓得指尖顿时一阵发麻。
不管林无隅要说的是什么,他都抢在前头开了口:“我先说。”
“嗯。”林无隅看着他。
“什么也别说,”丁霁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要拒绝,也不要回应,什么也不要说。”
林无隅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丁霁偏过头看着环保袋:“我跟你说这个……”
其实也没说,是人林无隅帮他说的,啧。
“我跟你说这个……”丁霁转回头看着林无隅,“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挺……不自在的,卡着事儿,不敢想更不敢说。”
林无隅没说话,不过表情很认真。
“我知道你是怕拖时间长了对我不好,”丁霁说,“所以我也就不想再躲了,这事儿越早处理了越好,毕竟……天天都在一块儿呢。”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但是有些事儿我想明白了,”丁霁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儿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特别害怕。”
“我懂。”林无隅说。
“我害怕听到你的回应,”丁霁说,“如果拒绝,我肯定会很难受,但是如果接受,我……又没准备好,我还……我还……”
丁霁又卡壳了。
不过这回林无隅没有替他说,只是安静地等着他。
“我还不想谈恋爱,”丁霁拧着眉,咬了咬嘴唇,飞快地一口气说了出来,“你应该能明白的,想清楚归想清楚,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我今天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就是很喜欢。”
“我知道了,”林无隅笑了笑,“知道了。”
丁霁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喜欢看林无隅笑,林无隅的笑容永远都很温和,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的笑都像是镇定剂,能让人平静下来,感觉安心。
这会儿看着林无隅的笑容,他才感觉这老半天他弹球一样在空中来回窜着的心才慢慢落回了原地。
呼吸跟着也恢复了节奏,他忍不住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吐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腿都有些发软。
林无隅松开了一直抓着的环保袋,但是里面的怎么办没有动。
他心里突然一沉,不会吧?把丁霁刚捡的小狗抓死了?
他赶紧过去拉开袋口往里看,怎么办吧唧了一下嘴,睡得正香,他松了口气:“我以为让我捏死了呢。”
“太自信了吧。”丁霁说。
林无隅笑了起来,看了他一眼。
丁霁迅速转开了脸,假装屁事没有地继续往前走。
林无隅推着箱子跟上了他。
丁霁今天要说的话,林无隅之前已经猜到九成九,没有这只狗打岔,他基本就是十成把握,虽然偶尔他会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没有想到的,是丁霁不敢听他的回应,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都不敢听。
不过……意外是意外,他倒也能理解,丁霁没喜欢过任何人,可能他这十几年的人生里,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喜欢一个人的事儿。
稀有的晚熟品种。
居然让他碰上了……
今天能说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丁霁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答案,是给他的,让他安心,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至於下一步,应该都还在丁霁的“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范畴里。
可能有爷爷奶奶,有小姑,也许还有父母。
或者还有些别的,跟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本身,就是件不容易接受的事儿,就连林无隅自己,也没多想过这些。
只是……鸡啊,有些坎儿是绕不过去的,只能硬扛。
“你吃饭了吗?”林无隅问。
“没呢,”丁霁说,“你吃过了?”
“没。”林无隅说。
“不是请许天博吃饭吗?”丁霁看了他一眼。
“他没让,”林无隅说,“说明天我们过去报到的时候请我们吃饭。”
“哦,”丁霁应了一声,“明天就报到了啊?”
“你日子过哪儿去了。”林无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丁霁看了一眼他的手:“好了啊?”
“嗯。”林无隅点点头,“你手都快好了,我就烫了俩泡还能不好么?”
“偷看我了?”丁霁马上盯着他。
“用偷看吗,你天天在茶几那儿换药。”林无隅说。
“那还是偷看了啊,”丁霁说,“我换药的时候你都不在客厅。”
“我听得到,”林无隅叹了口气,“前两天换药的时候你会叨叨‘哎哟哟哟哟……’,估计是扯着伤口疼,后来就不哟哟了,叮叮当当的换特别快,我猜应该是好多了。”
“耳朵挺好?”丁霁说。
“你再大点儿声隔壁都能听得见。”林无隅说。
丁霁啧了一声。
怎么办又醒了,一直在袋子里扭,还哼哼,林无隅把它从环保袋里掏了出来放到地上:“自己走。”
然后推了丁霁一把:“走,回去,放了东西我要吃饭。”
“它不跟着走怎么办。”丁霁有些担心。
“你都喂过它了吧,”林无隅说,“不跟着走才怪了,流浪狗这方面都特别聪明。”
丁霁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怎么办颠儿颠儿地跟上了。
他挺高兴地领着狗往前走了。
走了几步又有些犹豫地看着林无隅:“它怎么办?”
“你想养吗?”林无隅问。
“……有点儿。”丁霁弯腰挠了挠怎么办的脑袋,“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狗,我上学它都送我到路口再自己回去,特别乖……”
“养着吧。”林无隅说。
“嗯?”丁霁迅速抬起头,“真的?养哪儿?”
“这儿啊,还能养在宿舍吗。”林无隅说。
“你房子不退了?”丁霁猛地站直了。
“先不退了,我一堆设备,总不能都拿到宿舍去,太占地儿了。”林无隅说。
“房租我跟你分,一人一半。”丁霁马上说。
“你三分之二。”林无隅往前走。
“凭什么?我养狗,你放设备,一人一半啊。”丁霁瞪着他。
“我设备又不到处跑,我设备也不拉屎拉尿。”林无隅有理有据。
“还能这么算?”丁霁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