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隅愣住了, 看着丁霁。
他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两次恶梦惊醒, 肯定会让丁霁觉察到什么, 但看丁霁这个动静,似乎并不是“觉察到”这么简单。
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偏偏丁霁的风格,是在诈他也不一定……
“怎么了?”林无隅决定做最后的强行挣扎。
“我让你装!”丁霁伸手对着他腿就是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
劲儿很大, 这一巴掌抽得林无隅大腿一阵火辣辣,他看过去的时候也就一两秒锺,红色的手印已经在腿上显现出来了。
“你真打啊?”林无隅看着他, 又用力转了转手腕, 封箱胶带纹丝儿不动。
质量是真的好。
“不然呢!”丁霁一扬胳膊,又是一巴掌甩在了他腿上, “你接着装啊!”
“大清早的,”林无隅看了一眼门, “让他们听到了,一会儿进来看到这场面……”
“大清早个屁!现在中午都过了, 人都出去过元旦了,”丁霁没再抽他,胳膊一抱, 看着他, “别说这屋里,这整层楼也没几个人,一大早都出去玩了。”
“解开,”林无隅晃了晃胳膊,“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丁霁看着他, “还有话好好说?有话你根本就不说!我现在给你解开了,你他妈能现编出来八百个理由!”
“我不编。”林无隅说。
“那说吧。”丁霁说。
“你到底猜到什么了?”林无隅实在没办法,手上的胶带用量惊人,估计一卷儿都用掉了,丁霁要不解开,他在这儿折腾一天也别想把手弄出来。
“林无隅,”丁霁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是吗?”
林无隅几乎能看到丁霁眼神里炸出来的小火星子……今天这事儿大概是没可能蒙得过去了。
他感觉手开始发凉。
不知道是因为手腕勒得太紧了还是因为想到一旦丁霁知道了这件事,后果会是什么……
“你宁可背地里找别人想办法!也不肯跟我说!”丁霁还是盯着他,声音一点一点地提高,最后一嗓子是吼出来的,“是不是!”
林无隅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丁霁,愤怒的,委屈的,焦急的丁霁。
“林无隅你他妈说话!”丁霁对着他的腿又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你他妈跟许天博说了都不告诉我!”
抡圆了胳膊抽他的丁霁。
林无隅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个死宅居然卖了我。”
“他凭什么保你!”丁霁说,“这么大的事儿啊林无隅!还跟我有关!他怎么给你守!他凭什么给你守!”
“丁霁,”林无隅睁开眼睛,“这事儿我给你详细说,你先解开我行吗?”
“不用,不行。”丁霁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了床边,一条腿蹬到了床沿上,眉头始终拧着。
看得林无隅很心疼,有些着急。
但更多的是担心,他不知道丁霁想要干什么。
或者是他不敢去想丁霁要干什么。
“除了让许天博冒充林湛去蒙你爸拖延时间之外,”丁霁胳膊架在膝盖上,一下下地掐着指尖,“你还有没有别的方案?”
林无隅看着丁霁被他自己掐得已经开始发白脱皮的指尖,觉得心里抽抽得厉害,但他只能给出唯一的回答:“没有。”
丁霁看着他。
“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没办法告诉你。”林无隅也看着他。
“肯定不能让林湛回去,也不可能把让他们联系上林湛,别说你不肯,就算你肯,林湛也不会回。”丁霁说。
“嗯。”林无隅应了一声。
“赌一把你爸不会找我家里,你又不敢。”丁霁说。
“是。”林无隅说。
“那还能怎么办。”丁霁往后靠到了椅子上。
“丁霁,”林无隅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时,一下紧张起来,想坐起来,但手动不了,只能是狠狠地扭着手腕,“丁霁!还没到最后,还没到完全没时间的地步!”
“什么时候才是最后?”丁霁问,“等放了寒假回家的时候?等离过年没有几天的时候?等一点儿缓冲都没有的时候?”
“不管是什么时候,”林无隅看着他,“丁霁,你别冲动。”
“林无隅,”丁霁轻声说,“你太心疼我了。”
“我一点儿也不心疼你,”林无隅立马回答,“我就怕你把事儿搞砸了!”
“你怎么不怕把自己累死了呢?”丁霁偏了偏头,看着他,“最后你是不是还想回去以后跟你爸二十四小时贴身人盯人,他只要拿起手机你就给他打晕啊?”
“我们再商量一下。”林无隅说。
“我本来是打算消消停停地过这个年,”丁霁说,“但现在这事儿越晚解决,越过不好年,我必须要留出足够时间,让我爸妈消化,还得留出时间沟通顺便威胁他们不要告诉我爷爷奶奶,就还两个月了林无隅,怼着年关才爆出来,所有人都得完蛋。”
看到丁霁站起来转身往桌子那边走的时候,林无隅一下急了:“丁霁!你他妈站着!”
丁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林无隅这会儿算是明白丁霁为什么要把他捆这儿了。
他几乎用尽所有力量,身体都弓起来了,也没能把手腕从胶带挣脱出来。
看到丁霁拿起手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都被砸成鱼丸了,疼得指尖都发麻。
“丁霁,丁霁我求你了,”他看着丁霁,“我求求你,别冲动。”
“你昨天晚上,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丁霁拿了手机,往门口走过去,“我听着特别特别心疼……”
丁霁打开了门:“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有什么不对不起我的?你有什么错。”
“丁霁!”林无隅吼了一声。
丁霁走出去,关上了门,林无隅听到他用钥匙在外面反锁了一圈。
“我操你大爷!”林无隅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想操谁的大爷。
他顾不上别的,拧着脖子一口咬在了手腕的胶带上。
他从来没用牙齿干过这类的事儿,但他看过许天博用牙解决一切,咬绳子之类的都算简单的,开瓶盖儿也就中等,急眼了宿舍钥匙弯了都能用牙给咬直了。
林无隅实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开始试着用虎牙切割胶带。
但没成功。
又改成门牙,啃下来一口胶。
然后只好又换了一边手腕接着啃。
如果只是一层胶带,他啃开个口子一扯就能给撕半儿了,但现在丁霁绞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胶带,他啃开一个口子根本没用。
“啊——”林无隅感觉自己急得要疯了,抬腿狠狠地往床板上跺了一脚。
也不知道是宿舍暖气太足还是咬胶带是个重体力活儿,林无隅折腾了没两分锺,汗都淌进眼睛里了。
最后他豁出去拚着大不了去装副假牙的念头,咬着胶带的边缘,狠狠地一甩头。
牙齿一阵发酸,酸得他都有点儿要窜鼻涕的错觉。
但是胶带终於被扯开了。
左手得到了解放。
只要有一只手能动,就好办了。
林无隅跳下床,抓着床栏杆,硬生生地把床从墙角拽到了屋子中间,又硬生生地掉了个头,伸手拿到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
胶带缠得跟手腕浑然一体,但他还是很利索地手起刀落,切开了胶带。
然后扔下刀套上裤子和毛衣,转了一圈儿没看到自己外套在哪儿,他决定就这么地吧,抓起手机冲到门边,抓过椅子对着门把手砸了两下,把手掉了下来,他打开门出了屋子。
冲到走廊上,林无隅先喊了一声:“丁霁!”
走廊上没有人,也没有人回答他。
於是他一边拨了丁霁的号码,一边往楼梯口那边跑过去。
跑到楼梯口时,电话里传出了号码正在通话中的提示,林无隅感觉呼吸都抑扬顿挫起来了。
他们班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正好从楼梯下面上来,他马上问了一句:“看到丁霁了吗!”
“丁霁?”同学愣了愣,“我刚好像看到他往操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