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骋沉默了好半天，陶淮南说完这句也没再出声，时间缓慢流动，房间里一切都是寂静的。

后来冲骋蹲了下来，手搭上陶淮南拄着床沿的手背。

“我说过不用你长大，”冲骋单膝点着地，蹲在陶淮南身前去看他，慢慢和他说，“不用你考虑那么多。”

陶淮南手指动了动，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你推开我，因为这因为那都不行。”冲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坚决，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不可以。”

他说“不可以”的时候甚至有点凶，可是陶淮南并不觉得害怕。

“你发现没有，陶淮南。”冲骋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上轻轻地刮，“你越来越知道怎么让我疼。”

陶淮南猛地一颤，这句话让他头皮都麻。

“你说最怕我生气，其实你根本不怕。”冲骋低声说话时听起来其实是温柔的，他现在也的确是温柔的，他不带任何脾气地平和地说着话，可每一句都让陶淮南心颤。

“你越来越知道怎么才能治我，你故意把自己摔出伤，故意跟我说你长大了，你往我身上扎刀子越来越狠了。这样能让我生气，可你也知道我就算生气也没什么。”

冲骋放下手，又重新盖上他的手背，声音又平静又温和︰“你长大了懂了好多东西，以后会明白更多，然后去做那些你觉得对的事。你知道怎么对付我，怎么下刀最准。”

陶淮南眼泪砸在自己膝盖上，烫得他火烧一样。

冲骋一句话就是一个火点，把他心烧成一个个火窟窿。

冲骋一声“疼”让陶淮南整个人都慌了，他去摸冲骋的脸，摸他的眼楮和嘴。他想说“对不起”，想说“你别疼”。

“别再长大了，”冲骋亲了亲陶淮南的手心，声音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小孩儿。”

陶淮南刚才在客厅跟冲骋吵架的时候掉了几个大泪珠，那是情绪上来了拱出来的。这会儿却怎么都止不住，心口像被人捏住了持续地疼。

“你别疼，”陶淮南在冲骋肩膀上蹭眼楮，“你别疼……是我错了，都是我做得不对。”

冲骋反手扣着他脑后，轻轻抓着他的头发。陶淮南一下下去亲冲骋的脖子，又小心又诚恳︰“你说这些我很难过……小哥对不起。”

冲骋的脉搏穿过薄薄的皮肤挨上陶淮南的嘴唇，有规律的跳动能带来跟听心跳一样的安全感。陶淮南难舍地吻着那里，颤抖着说︰“我再也不了。”

这晚陶淮南窝在冲骋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他把脸埋在冲骋身上，把自己变成跟驰骋一样的体温，染上跟冲骋一样的味道。

冲骋偶尔拍拍他的后背，陶淮南哭过之后，伏在冲骋身上时不时抽气。

这么大了哭过之后还像个小孩儿，每次哭完得抽搭半天，哭过好久之后还得抽气缓缓。

“还哭呢？”冲骋往后仰了仰，去看他的脸。

关着灯的房间里尽管有月光也仍然看不清眼泪，冲骋伸手去摸摸，陶淮南抓住他的手贴在心口，哑声说︰“没哭了。”

“没哭抽什么抽？”冲骋说。

“刚哭完不得抽会儿么，”陶淮南吸吸鼻子，“没在装哭。”

“你可别装了，真哭都够烦了，”冲骋曲起手指在他眼尾旁边敲敲，“疼不疼了。”

“一点儿。”陶淮南又把脸贴回冲骋身上，天马行空的脑子不知道怎么又转到哪儿去了，脸扣在那儿说，“我真的没有护着季楠。”

冲骋“嗯”了声，好像又有点不耐烦，说︰“知道了。”

折腾到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了，这一宿觉基本是没得睡了。

陶淮南满心情绪也根本睡不着，他一直想着冲骋刚才说的话，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陶淮南始终忘不了。

冲骋也没睡，可他们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像无数个晚上一样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直到月亮慢慢变浅，直到天渐渐发白。

缓慢的光线变化陶淮南感觉不到，眼前有光传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冲骋亲了亲他微微刺痛的眼楮。

冲骋用嘴唇咬了咬陶淮南肿了的眼皮，说他︰“哭成肿眼泡了。”

嘴唇贴在眼睑上的温度有点热，陶淮南舒服得哼了两声，手在冲骋睡衣上轻轻抓了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