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冲骋没回来，陶晓东甚至出差时特意绕路去了趟北京，然而冲骋还是没和他回去，说已经找了份兼职，约好了的。

过年时冲骋给陶晓东转了笔帐，说是压岁钱。

陶晓东给他也回转了一笔，附言︰我和汤哥给的，下次放假赶紧回来！

冲骋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陶晓东硬往他那儿塞了张卡，里面存了一大笔钱。除夕那天陶晓东给冲骋发了视频，陶淮南原本在旁边坐着的，视频一通他默默站了起来回了房间，站在一个无论陶晓东坐在沙发上怎么晃手机都照不到他的地方。

视频里冲骋和陶晓东说︰“哥新年快乐，给汤哥带个好。”

“我快乐什么快乐，”陶晓东说他，“人都讲个除夕团圆，我圆都没圆成，怎么快乐。”

冲骋没接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视频挂了之后，陶淮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又回到哥旁边坐着。陶晓东问他︰“怎么不跟小哥说句话？”

陶淮南摇头，说︰“他不想看见我。”

“那说不定。”陶晓东说。

哥哥们并不知道冲骋走之前他俩究竟闹成了什么样，陶淮南没说过，冲骋更不会说。陶晓东只知道他俩肯定是吵了一架闹了次狠的，可他想象不到能有多狠。

陶淮南再次摇了摇头，轻声说︰“他都不想回来，还恨我呢。”

陶晓东特意去了趟北京接都没接成，冲骋是真铁了心不想回来。陶晓东说︰“兄弟之间哪那么多恨不恨的。”

陶淮南没说话，安静地坐着。

市里不让放烟花，可还是有人偷着在放，陶淮南听见外面遥远的砰砰声，想起了这么多冲骋给他放的那些真真假假的烟花。

阳台放烟花的音箱现在还在他们房间柜子里，可能已经坏了。

陶晓东每次去北京的时候，都会去学校看冲骋。

冲骋又长高了点，也比原来壮了。头发剃得短短的，喜欢穿深『色』衣服，又高又瘦的男孩儿已经彻底变得很帅了，是那种拽兮兮的酷男生。

陶晓东逗他︰“是不是挺招人啊？搞对象了没有？”

冲骋被哥搭着肩膀，转开头︰“搞什么搞。”

“搞也没事儿，大了。”陶晓东拍拍他说，“哥不管你这事儿。”

冲骋还是没把头转回来，臭脾气不爱聊这个。

当初哥俩说好了高考完之后要唠唠，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唠成，后来也没什么唠的必要了。如今哥俩之间心照不宣，都不提当年有过要唠唠的事儿。

陶晓东是个善交际的人，在外头交往从来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说话有度进退得宜，那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从来不说。可冲骋不是外人，而他毕竟是个哥。

俩小的闹矛盾闹了这么久，在家陶淮南从来不让提他，现在出来了，当着冲骋的面，陶晓东还是得哄哄。

这是陶晓东第一次跟冲骋提起陶淮南。

话语间还是正常说话的语气，好像只是聊别的顺带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俩到底是怎么的了，就不帮着劝了，他想事儿的角度有时候和咱们不一样。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家都不回了。”

冲骋很明显不想说这个，他搅了搅咖啡杯，转头看向窗外，没搭茬。

陶晓东说︰“家里也不光只有个他，不还有我么，那怎么的，生气了连我也不认了？”

冲骋皱着眉说“没有”。

“没有你就该回家回家，咱也不是每家，放假总在学校干什么。”陶晓东又说，“回家了不想搭理他咱还不搭理，咱家那么多房子，你俩一人住一个。”

冲骋喝了口让他搅得『乱』七八糟的咖啡，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只说了句︰“你永远是我哥。”

冲骋那个脾气，陶晓东尽管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啥，可也知道冲骋不好哄。

也确实没哄好，第二年的寒暑假，冲骋依然没回来。每次陶晓东去北京，冲骋都马上出来见他，如果提前知道时间还会去机场或高铁站等他。

哥还是认的，只是家不回了。

第二年冬天快要过完的时候，陶淮南又犯了老『毛』病。

他又开始不说话了，时间都不长，折腾了几次。

陶淮南很积极地去找医生，自己就去了。齐医生和他一直有联系，从上大学开始没课的话陶淮南会经常去他的医院，齐医生让的。不是以患者身份，只是让他过去看看，能干点什么就跟着干点什么，后来陶淮南才知道他医院里有好几位盲人谘询师。

盲人谘询师都很忙，每次陶淮南去的时候他们时间都是排满的。很多来谘询的患者会指定要盲人谘询师，或许因为他们看不见，能让人从心理上就更加放松。

这次他一来，先打了声招呼︰“齐医生过年好。”

“好，你哥给你红包了没？”齐医生当时在敲着键盘，办公室里好几位医生都在。

陶淮南说“给啦”，然后自己『摸』着坐在旁边等。

齐医生过会儿抽空看了他一眼，问︰“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