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十七年春,文昌帝君庙因为杂耍艺人舞狮失误,狮子嘴里原本叼着的爆竹盘从高空落入寺庙中间供着香的巨大香炉内,那巨大的爆竹立时爆了,整个香炉被炸裂,恰好引燃了旁边飘动的香幡,大火浓烟起了,大火迅速引燃庙里的香火、幔帐、佛像、庙宇。
原本寺庙四处都有蓄天水的大缸,平日里失火,和尚们都会组织救火,这场失火,救起火来本还不算非常困难。
偏偏那一日是文昌帝君诞日,太多的香客了,爆炸声一起,香客们乱了手脚,心神俱裂,惊惧之下夺路而逃,人挤人,人推人,老人和儿童倒下,可怕的踩踏发生了。
这一次文昌帝君庙踩踏失火事故,事后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整座帝君庙大殿和文曲星塔都被烧毁,死伤百姓数百人,轰动了整个京师,而因为春闱在即,那一日各地无数举子在庙内求得文昌帝君保佑科考顺利,以致於死伤百姓中有十数位进京赶考的举子,更有好几个薄有文名的江南才子,严重影响了这一科的春闱,民间甚至流传是文昌帝君收了这些才子上天去作诗去了。
前两世,云祯对文道毫无兴趣,更是从来不曾来过这文昌帝君庙过,因此这等大事,也只是偶尔听了一些传言,没有十分在意,更是模模糊糊也不太记得是哪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那段时间京城府尹亲自致祭,许多学士都写了祭诗。上龙颜甚哀,朝会上甚至痛惜道:“此皆原本可为栋梁匡甫之才,竟为此失,痛甚憾甚!”他当时许久不敢入宫去给皇上添堵。
然而这一世,云祯经不住朱绛磨,第一次来了这从来没有踏足过的文昌帝君庙。
他开始只是看到姬怀素有点烦,四处乱看,然后就看到了在高高云梯上摇头摆尾的舞狮。
他脑海里忽然无比通明——文昌帝君诞日,春闱前……正是今天!
他的心皱成一股乱麻,也来不及顾太多,转头便喝令随从去拿自己的弓来。
他身后今日随侍的是令狐翊,他第一次和云祯出来,又是在这文昌帝君庙,他自幼因为神童之名,自然是每年都来这里的,今日却是以奴仆之身来到,而今日偏偏朱绛带的随侍是方路云,他一直目不斜视跟在朱绛身后,仿佛从来没认识令狐翊一般。
这让令狐翊既委屈又有些怨,而下了马车后一路走来,看到无数文人在游览,又开始心神不宁,害怕遇到昔日同窗和认识的人,忽然听到云祯转头吩咐他,一时茫然顿住了,竟不知要做什么。
好在方路云机敏,已迅速转身,飞跑向马车等停靠处,又飞快地将云祯那把宫里新得的“穿光”拿来了。
云祯拿过弓箭,一直紧紧盯着那高高的云台,只见那狮子爬到了最高处,果然又在上头翻筋斗,上下跳跃,昨了好些动作,又顾盼一番后,才张开了大嘴,果然刷刷刷从嘴里滚下了一滚劈里啪啦的鞭炮响,在鞭炮声中,一副鲜红条幅展开,显露出四个大字“金榜夺魁”,一时下边观者犹如雷鸣一般的鼓掌叫好声。
云祯紧紧盯着那幅大字,兴许是神情太过严峻,姬怀素没有再说话,朱绛懵然不觉,还在想要解开尴尬:“祯哥儿喜欢看这个?”
他话音未落,只看到那在风中摇曳着的丝帛忽然被一颗弹飞起来的爆竹破片撕开,唰!
整串还在燃烧着的爆竹从高空直直坠下!
而下面,正是无数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香客!在正下方,还有着一张无数香客插满香头的巨大方型鼎炉!
朱绛张开大嘴,完全呆住了,而姬怀清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转头却看到云祯不知何时早已拉开了长弓,箭才搭在弦上就已飞了出去。
箭如流星,在万众瞩目之中,准确无误穿过那串燃烧着的爆竹,唰!夺!狠狠钉在了庙宇屋檐上!
爆竹还在劈里啪啦地燃烧爆炸,约莫半盏茶后,才完全烧尽。
人群中欢呼起来,为着这神乎其技鼓掌欢呼起来,姬怀素转过头,看着云小侯爷,手里还拿着弓,胸膛犹在上下起伏,额上微微生汗,但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犹如最明亮的晨星。
朱绛已是欢呼赞叹道:“射的好!祯哥儿你什么时候射艺练得这般好了!幸好你射出去了,不然这落到人堆里,可不得了!”
云祯转过头,看无数人开始涌向他,吓了一跳,连忙道:“快走!我们快回去!”
一阵忙乱,云祯和朱绛好不容易在仆从护送下上了马车,离开了那热热闹闹的文昌帝庙。
忙乱之中,为保安全,姬怀素也上了他们的马车,吩咐了马夫回城后,朱绛还在兴奋中,抱着云祯的肩膀激动道:“你怎么知道那爆竹会落下来?太神了!简直像未卜先知一样!”
云祯看了眼一旁十分兴味看着他的姬怀素,淡淡道:“没什么稀奇的,就是那狮子上去的时候打开口,我看到里头的绳子似乎快要断了,心里想了下觉得万一落下来砸到人就不太好。”
朱绛毫不犹豫地信了,抱着他激动地摇着:“也很神了!换我怎么也射不中!你什么时候练到这样程度了!快告诉我怎么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