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原本不以为意,听到后一句却转头看了眼云祯:“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心事就睡不好了?让御医给你看过没?”
云祯忽觉自己失言,连忙遮掩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证明这功效罢了,陛下您今晚睡一觉就知道啦。”
姬冰原深深望他一眼,没追问,眼看着宫人过来伺候着他们穿好衣袍,穿过宫室长长的木道,月下桃李等花香味随着熏风传来,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云祯安置在体仁宫内的西厢房内,青松带着几个小内侍早收拾得妥妥帖帖,服侍着云祯睡下,云祯不过一盏茶时间不到,便睡沉了,姬冰原进去看他睡沉了,才缓缓走出,回了自己寝殿内。丁岱上前小心翼翼道:“今日未批完的折子还在案上,陛下您看……”
姬冰原夜间难寐择席的问题已多年,除了他近身伺候的,没几个人知道,因着太难入睡,他夜里索性都批完折子,直至深夜,才睡。
今日奇怪的是他心里轻快,身体也暖融融的,喝下去的葡萄汁子也暖洋洋,全身都颇觉放松疏散,连眼皮也觉得有点沉重起来。
看来倒是不枉这孩子辛苦按了一晚上,姬冰原心中莞尔,转头对丁岱道:“明日再批,安置吧,不过——”他吩咐:“找个机灵醒神的,今晚去昭信侯那里值夜,晚上不许睡,只盯着看昭信侯睡得如何。”
丁岱连忙应了是,姬冰原又道:“明日派个嘴严的去侯府找罗采青,问清楚吉祥儿平日寝食作息如何。”
丁岱明白姬冰原意思,忙应道:“正好明儿奴才要出去采办,便顺便去问问罗长史好了。”
姬冰原点点头:“你能去走一次,自然最好。”
丁岱应了是,连忙带着宫人收拾安置床榻,姬冰原上榻,想起今日这猴儿种种花样百出地讨好,只为了减罚,忍不住又笑了笑,才睡着了。
第二日云祯仍然在宫里老老实实挨罚,丁岱却出了次宫借着赏赐侯府果子的名义去了找信侯府,然后找了罗采青细细问了一次,又找了伺候云祯的小厮们都问过话,才回宫复命。
“不让人伺候值夜?”姬冰原抬头有些意外:“印象中吉祥儿从小都挺娇养着的,公主府里也不少伺候的,什么时候不让人值夜的。”
丁岱道:“院子里还是上夜的,只是内室不安排。侯爷之前都是青姑姑和一些小丫头带着的,后来青茗嫁了后,侯爷搬回了东府,之前伺候的丫头们都只做些针线打扫的事,并未进房伺候,几个小厮虽然贴身伺候,但也不让人房内值夜,应该是从搬回东府后重新立的规矩。”
姬冰原停下了批奏折的笔,将笔搁回笔架,微微带了些歉疚:“前些年他一个孩子在府里守孝,朕当时忙於国事,又没带孩子的经验,没能好生看顾他。想来他虽然衣食无忧,平日里也性格跳脱,但父母接连不在,他心里难免凄惶孤苦,如今养倒成这样性子,偏又逞强……”他忽然微微有些懊悔:“早知道一开始就留他在宫中朕养着就好了。”
丁岱看不好,连忙转移话题道:“另外,侯爷这些日子时常出外听曲,奴才找了曲坊的老板问了下,才知道原来侯爷说是在给长辈物色个节目,指名了要能解乏的,特别挑剔,这些日子把京城里略有名的乐师都听过了,听说都不满意,还要求要能把宫里的乐师都要盖过去的,还要新奇的。”
姬冰原道:“就为这个耽误了功课?哪位长辈值得这么费心思……”他忽然顿了下,丁岱已忍不住笑了:“皇上是不是忘了,万寿节要到了,各府都在忙着献寿的节目呢,侯爷这是为您的献礼在谋划呢。”
姬冰原这才恍然,忍不住也笑了下:“净在这些没用的上头下功夫,朕又不爱听曲,有这功夫,不妨多写几篇大字。”
丁岱连忙又笑道:“自然是不止这上头,他还巴巴地去学了那按摩推拿之术,小的去问过老洪了,他也没瞒着,说侯爷学的时候就说了是要给皇上推的,他也劝过龙体珍贵,不可轻动,他仍是要学,只说陛下忙於军制改革,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了。”
姬冰原脸色柔软了下来,丁岱再接再厉:“小的也找了令狐翊来问话,说的侯爷平时功课虽然也都让他多写一份,但也只是参考,功课仍都是自己完成的,只是前日他身子不适,未能来得及写策论,又担心皇上责罚,这才拿了他的去应付。”
姬冰原道:“行了,你也别替他费心粉饰遮掩了,朕知道他确实不是故意,但他心没在这些功课上头,朕也明白得很。”
丁岱笑道:“毕竟云侯爷极肖似长公主么,当初定襄长公主也是勇武过人,却看到字就头疼的。”
姬冰原一笑,丁岱偷眼看他显然已心情不错了,才道:“小的问那乐坊的老板时,却又得闻一小事,不知当不当禀。”
姬冰原看了他一眼,知道丁岱跟随自己多年,真的小事不会奏到自己这里:“禀吧。”
丁岱道:“只说康王的四子怀素公子,知道侯爷在找新妙的曲子,特特扮为乐坊琴师,隔帘为侯爷奏了一曲。”
姬冰原这下兴致也起了:“哦?想要结交吉祥儿的话,也算是用心了,只是吉祥儿并不擅曲,怕是没能投其所好吧?”
丁岱道:“据说当日侯爷听至曲毕,神情凄然,拂袖而去,面有泪痕,十分仓促,连奏琴者都未见,怀素公子未能与侯爷攀谈,也并未介意,笑着离开,倒是乐坊的老板只恐得罪贵客,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
姬冰原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