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今日臣之经历精彩跌宕,比话本还要曲折,忍不住即刻给您奏报。”
“臣等到了冀州城, 始终不见流民,更打听不到河口决口一事, 此事大有蹊跷。臣进城门时,看到冀州城门把守的兵丁, 并非普通兵丁, 衣甲甚固, 检查也十分精干,收起城门税来也十分强硬, 贪婪丝毫不掩饰。与一般城门把守多用募兵不同,应为冀州正规府军,此大违常理。”
“臣便留了心,进了城中,与朱绛多留心与城中纨絝儿结交吃席,打听府衙官员等行事, 果然和皇上您说的一样,张犹高为人和平老成,才干平平, 脾性疲软,且目疾也甚重了, 如今府衙多是府丞杜中云等属官上下把持, 城中人只说我若要办事,只管找杜中云即可。”
“待到晚间回客栈,怀素公子却忽然道杜中云私下联系了他派去的中间人,手里握有张犹高与冀州军勾结来往, 治河不力,偷工减料等证据,又甘愿出首,在供状上画押,要深夜在庄子上见我们几位钦差,才可相信。”
“怀素公子便定了要去,臣却想着皇上识人,一贯烛照千里,目光如炬,张犹高既是这等人,如何敢行如此大事?臣一向闻地方上猾吏欺上瞒下,勾结世族,行不法之事,因其多为地方豪族世袭,势力强大。朝廷派下的地方官员,因任期短,极难辖制,这张犹高怕不是也是被属下扣了一口黑锅在头上呢?於是臣多了个心眼,趁着城门没关,让青松拿了天子剑出城,往雍州去调军。”
“幸好皇上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事先将冀州军调在边界了。当夜子时我们到了庄子上,果然那杜中云胆大妄为,我们才进了庄子,就发现被冀州军给围上了,原来都是那杜中云勾结了冀州军的副将,竟然想要截杀钦差大臣,然后栽赃到张犹高身上。”
“幸好我们带的护卫和镖局的护卫都是好手,抵挡了一回,撑到了青松带着雍州军骑兵前来解围,还将杜中云等贼子都拿下了,现在正在问口供中。约莫知道是他们将这流民都做了流寇圈杀,将这河口决堤的事死死瞒着,因着知道一旦河口决堤的事发了,他们贪污修河的银子事就要发了,可惜张犹高大人已被他们毒杀,连畏罪自尽的供状都写了放在府衙书桌上,后边会有详细供状具奏朝廷,臣一切都好,皇上勿要挂念。”
丁岱捏着一把汗读完昭信侯写来这满满当当的一页纸,姬冰原沉着一张脸:“既然知道蹊跷,如何就敢真去那庄子上?少年人真是不知轻重。”
丁岱只好笑道:“幸而带着龙骧营和镖局的护卫呢,侯爷也是急着立功心切,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是行此险招,倒也不能这样快将恶人面目揭露。”
姬冰原叹气:“朕原本也想着让张犹高好歹任完这一任再换人。可叹,若是太平着,想来也不会有此一劫,终究是朕於心不忍,用人不明之罪,反倒害了张犹高不得善终。”
丁岱吓了一跳道:“皇上如何怪起自己来?您这日理万机的,如何管得到那一个小小的冀州?这张犹高也是先帝用过的老臣了,皇上一贯优眷老臣,这冀州平日也风调雨顺的。小的看,这位张老大人也太昏庸了,这手下如此行事猖狂,平日里还不知如何鱼肉乡里呢,便是此次没事,我看都察院也少不得议他一个昏聩之罪。”
姬冰原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朕给吉祥儿写封信,让他即刻回京。”
丁岱看着姬冰原这样子,想来昭信侯回来肯定要被好好算帐,不免有些替云小侯爷捏把汗,连忙过去给姬冰原铺开纸。
云祯果然很快收到了姬冰原的回信:“前信谄词如潮,巧言令色只为掩饰冒进急进之失。不可再擅自行险,即刻返京,诸事交姬怀素留冀州处置。”
收到信云祯有些可惜,但诸贼已成擒,接下来的确就是治河的事了——他也不想天天看着姬怀素他们在那里盘点河工,运筹口粮,运送土石竹篓,甚至还在组织人在堤坝上种草,不得不说姬怀素这上头的确很有两手,准备得很是充分,若不是在张犹高一事上判断失误,本来这一次他还真的是大功一件。
果然京城八百里快马加急送来旨意,命康王四子姬怀素为总办水利事务大理寺卿,先将冀州事处理后,沿河督办治河水利事宜,晋王二子姬怀盛任少卿,协办统筹修缮堤坝的修缮土石料、河工、口粮等运筹备办。昭信侯云祯即将一应犯人押解进京送都察院审理。
云祯便妥善交接了一轮,命人将一干人犯都锁进囚车准备押解进京,又等姬怀素将此行细细写了奏折,将所有口供一并打包交给他。
他文采自是不消说的,云祯粗看了下没问题,也署了名,姬怀素道:“此次你当为头功,惭愧,是我轻信轻忽了,陷大家於危险之中。”他满脸惭色。这次的确是他大意了,他太轻信於得於前世的经验了!
如今看来,只怕前一世张犹高也是如此这般被扣上了铁证,死无对证,虽说后来那杜中云等人也未能活命,但只怕当时督察院也是被如此蒙蔽了过去。
这次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教训,要不是云祯机警,提前让人带了天子剑去调军,只怕他才重生,就能立刻栽在这些猖狂贼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