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府实在太大, 光是查抄,就足足查了三日,期间书房里派了四、五个书办来一一整理分类所有信件,又请了好些个精於算帐的来理帐。
姬怀素与云祯每日亲在那里坐镇查抄, 日日看汇报的进度, 也都瞠目结舌。
无数财物金银首饰珍贵皮毛药材、器物古董等等自不必说, 光是在鲁国公府的地窖里, 更是起来了整整一窖的白银。
姬怀素也不得不叹服:“上一世皇上靠这个解了国库的急, 虽然再来一次, 我也还是感觉到了震撼。”
云祯想了下道:“上一世也是你负责来查抄的?”
姬怀素看了他一眼:“我与高信,你从前……不太留意这些东西, 鲁国公这事后来牵连甚广,有人想来走你门路, 我拦住了。”
云祯想了下的确是没什么印象, 问他:“你当时没中间克扣一点儿?”
姬怀素失笑:“一毫未取。”
云祯没理他,伸手在那些玩物托盘里捡了一颗硕大通透的碧玺起来对光看着。
姬怀素立刻放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廉洁自律:“喜欢吗?喜欢就留下吧。”
云祯扔了回去, 看了他一眼,心想等充了国库,皇上要多少给多少,稀罕你这个——也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天天除了看他们查抄, 又要根据查抄出来的新的证据去提审鲁国公和他的几个儿子。
得找个时间进宫,还有姬怀素说的,江宁的事,得找机会和皇上坦白。
但是今晚还要审讯,一想到老奸巨猾的鲁国公躲躲闪闪的样子, 他就心里一阵火大,他看了眼姬怀素,觉得这样的事,还是交给姬怀素最合适,但是姬怀素上一世也是去了大理寺,这一世却是在四夷馆,想到此他心里就一阵暗爽。
想到姬冰原云祯心里就有着一种隐秘的欢喜,这下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这些琐碎的审理杂务,想了下今晚还是先进宫再说,於是将手里那抄家草单往桌子上一扔道:“闷得紧,我出去散散心松松筋骨,这里就先交给郡王了。”
姬怀素看他起身拢了拢手臂上的佛珠,问道:“去哪里?可别去大慈悲寺那边了,那边几条村痘灾发作,连慈悲寺的和尚都病了几个,到处都供痘神娘娘呢。我记得你过花过了吧?但也不干净,小心为上。”
云祯随口道:“出过水痘了……”他忽然一怔,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划过,他问姬怀素:“慈恩寺的和尚都有人发痘疹了?”
姬怀素道:“听人说了一嘴,说这段日子别让家眷去那里上香。”
云祯拿起披风飞快走了出去,姬怀素有些诧异,又有些摇头失笑,他还是那样想一出是一出,充满了活力,花开了,他必须就要赏,谁和他在一起,都能感觉到一种蓬蓬愉悦。
云祯快步走出鲁国公府,翻身上马,飞一般往皇宫驰骋而去。
白天皇上明明还满怀期待地问自己要不要晚上进宫陪他。晚上自己进宫却被丁岱挡了回府,还有路上……遇到的墨菊,并非初一十五,为什么要诊平安脉?墨菊背上湿透的汗迹……还有这突如其来提前的抄家。
一切都连起来了,清清楚楚。
琐碎繁杂的抄家事务和审理事务,都是为了拖住自己,叫自己没时间进宫。
真进宫多半也会胡诌个什么理由把自己打发走,自己一忙起来,也忘了追根究底。
他手里有着进宫的宫牌,平日里门禁基本畅通无阻。这一次却在体仁宫内门被拦住了,很快高信过来了笑道:“皇上今儿有事和军机处的大人们议事呢,侯爷怎么突然来了?来得正好,我正要请教侯爷,那云江宁侯爷领出去以后,怎的就无故不归了?”
云祯根本没理他,阴着脸直接往前走,高信看这小爷脸色不好,到底没敢拦,只挥了挥手示意要上来阻拦的龙骧营侍卫们,自己陪着他边走边道:“皇上真的在议事,你且在耳房坐一坐稍候,我让丁岱去给你通报。”
云祯转脸看了一圈,冷冷道:“这防卫是平日的三倍,高大哥您倒是给我说说,这军机处,议的是什么天大的事?”
高信心下暗道不好这小爷从小进出宫里,这宫里实在太熟了,拦不住他啊。只能赔笑着道:“军机大事,小的哪里敢问,侯爷,侯爷,您也是知道规矩的,还是先等等,等老丁出来给你通告,莫要一会儿惹得皇上生气了。”
云祯道:“我也不去军机处,我去寝宫等着。”他脚步飞快,已往寝殿那儿走了过去,果然寝殿周围也三步一岗五步一侍,戒备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