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怀素有些失望,下一次再遇上云祯心情这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但还是保持着谦谦君子的神色:“谈小姐请起,今日圣上寿诞,可不好在宫里哭哭啼啼的。”
谈蓁收了泪水,低声道:“是小女子失仪了,实在是恐慌过甚。昨夜大理寺派人拘押了我两位兄长,家中长辈远在江南,府中无人主持,又四处探听不到缘由,这心里实在慌得不行,今日托了世交,带了我进来,小女子也不敢贸然撞到皇上跟前,却又认识人不多,只能厚颜来求王爷和侯爷,家里两位兄长虽然惫懒,但也是绝不敢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只怕是受人牵连……”
姬怀素看了眼云祯,看云祯仍然冷若冰霜,情知必是那反诗的事发了,此事为秘审,论理他不该知道,只能温声道:“小姐不必心忧,皇上英明神武,若只是牵连,必会保你两位兄长平安的。”
只是平安,却不一定还有前程!这并不能安谈蓁的心,她跪着道:“闻说昭信候在大理寺任少卿,可否能告知小女子缘由?若是只是问问案,家里人也就不担心了,若是牵连深了,小女只能请祖父亲自赶来京城了!”
云祯道:“事涉机密,我也不知具体案情,小姐还是安心等审结就好,河间郡王也说了,皇上不会不念亲情的。”
谈蓁还要说话,云祯却忽然微微抬高声音:“值班禁卫何在?”
只见楼下立刻转出来两位当班禁卫,甲衣带刀,拱手单膝跪下:“末将请侯爷吩咐!”
姬怀素微微变色,他万没想到云祯随口一叫,居然就能叫出两位禁卫出来,明明他适才一路走过来,无人值守阻拦,承恩伯府千金过来,也一路并无人阻拦。
这说明这两位禁卫,根本就是在保护云祯,随时听令应召的。
但又说是当值,也就是说,保护云祯属於禁卫正常排班了——在宫中,能有禁卫正常轮值排班应召的,只有皇上而已。
他心念数转,面上却未露分毫,看云祯随口吩咐道:“承恩伯府千金迷路了,请将军带去命妇宴席那边。”
谈蓁见状向前一扑,已不顾仪态,扑倒在云祯足前抱住他的靴子:“侯爷!我知道我们兄妹俩之前有眼无珠,得罪了侯爷,还请侯爷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兄长!”却是早已私下打听到,此次牵扯众多,按的是逆案来查,似乎是查到了一本诗集!
她冷汗连连,一夜不得安寝,毕竟自己兄妹三人进京后,参加的文会无数,大部分文会后都会把当天做的诗收录刊刻,互相赠送,这是惯例,谁知道是哪一本诗出了问题?
但无论如何,他们是皇上母族,大理寺这次敢直接上门擒拿,分明是这位云侯爷挟私报复!
她也顾不得太多,只能趁着这万寿节,众目睽睽之下,在河间郡王前,将这位云侯爷挟私报复,心胸狭窄的行径爆出。
云祯吃了一惊,听她说话又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是我在中间公器私用,挟私报复?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姬怀素连忙上前扶起谈蓁:“谈小姐,请勿如此。”
云祯却已含怒道:“去皇上那边通禀,就说我有事请奏,请他移驾到素心轩,让这位谈小姐好好在皇上跟前分说分说,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在捣鬼吧。”
姬怀素含笑摇头道:“前边还在宫宴,侯爷还是且息怒……”
却见一名禁卫拱手听令:“末将遵令。”竟然真的转身往御花园去了。
云祯又退了两步,忍不住有些嫌恶地拿了手帕拍了拍靴子:“去素心轩吧。”
谈蓁将信将疑,但看云祯已昂首往那水榭边去了。
她犹豫看向姬怀素,姬怀素拱手道:“小姐请吧,有昭信侯引荐,兴许皇上一会儿有空,听说小姐求见,总会见的。”
谈蓁勉强笑对姬怀素道:“还请郡王也一同前往,小女子不熟宫中,只怕触犯了规矩。”
姬怀素看了她一眼笑道:“谈小姐尽可放心,昭信侯胸怀坦荡,不是那等故意为难人的人,小姐一会儿若是有机会面圣,万万莫要再提此事,反而害了两位兄长。”一边也还是陪着她往素心轩去了。
谈蓁道:“我适才也是乱了手脚,多些郡王提点,我冲些给侯爷请罪吧。”
姬怀素心下微微摇头,只觉得这承恩伯府的千金,实在有些不通道理。
素心轩乃是水榭,已近初冬,天气有些凉,外边芦花已白,他们进去时,云祯正坐在那里自己倒茶喝,又已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着烹茶烧水,看到他们来,连忙也引他们上座倒茶。
姬怀素笑着对云祯道:“侯爷倒是自在如自家一般。”
云祯眼皮都不抬,自己摸了只橘子慢慢剥皮。
不多时果然听到脚步声,宫人们引着姬冰原进来了,姬冰原原本脸上带着笑,但一进来看到姬怀素和一个女子,脸色又变回了淡漠,看着三人行了礼,才道:“免礼吧,河间郡王是有事要奏?这位闺秀是哪家的千金?”
谈蓁看到姬冰原进来就已呆住了,听到姬冰原问,才慌慌张张又重新双膝跪下,将之前那话说了一遍,却万万不敢再提昭信侯挟私报复的话,只是含泪道:“皇上知道,我们府上一贯管家严厉,平日里绝无以势欺人,触犯王法之事,因此两位兄长猝然被拘捕,小女子心中惶恐,只得求到郡王和侯爷跟前,只求他们引荐面圣。”
姬冰原原本心情就好,看到此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此事大理寺请示过朕,是朕让大理寺一视同仁,先拘捕审理的。此次虽是虚惊一场,却也是他们平日里过於疏懒,进京以来只在逐日嬉游,随意结交,以致於被匪类利用,以后当更谨慎守身,小心读书才是。”
谈蓁听他说来,连忙跪下磕头:“小女子今后一定规劝兄长,不敢负皇上良苦用心。”
姬冰原点了点头:“倒是把你吓坏了,朕让人送你回府。”又命身旁人:“挑几匹鲜艳贡缎赏,压压惊。”
一边和颜悦色,看着宫人将谈蓁请了下去,这才看向了姬怀素,笑问:“卿也是为这承恩伯府的事来说情的?”
姬怀素心中凛然,垂手回话:“回皇上,有司办案,臣岂敢插手,只是适才在宫宴上遇到侯爷,攀谈了几句,正巧谈府千金来求侯爷引荐面圣,才一并过来的。”
姬冰原看了他点了点头:“你是滴水不漏的性子,朕是放心的,现下却有一事要交给你办,稍后有旨意到你府上,你须用心办差。”
姬怀素连忙凛然应了,看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的云祯,连忙告退。
姬冰原点头允了,看着姬怀素走了,这才走上前去含笑对着云祯道:“这是谁触怒了皇后了?小辈无知,我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