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心知这事他绸缪打算已久,要含糊过去确实有些难,只好先应他:“行,朕到时候让丁岱回来掌京营,好了吧?”
云祯这才喜笑颜开,上前抱着姬冰原的手臂:“皇上可说定了,君无戏言,臣每次听章先生和君大夫说起昔日收付中原之事,都觉得好生向往,只想着能和陛下征战四方,并辔扬镳,何其痛快!”
姬冰原苦笑:“哪有如此好耍?行军起来,日夜急行,到了营地,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尽数磨破,第二日仍然又要骑马急行,说不得还要上战场,这还是有马的呢。更不要说战场上杀人起来,那都是灭人性绝情理,只管咬牙杀去,他们不死,死的就是自己,教朕如何舍得教你吃这样的苦?”
云祯听了也微微脸色白了些:“皇上第一次上阵杀敌……”
姬冰原道:“朕事后吐了很久,一个人躲在帐内落泪,你母亲拿了藿香水来给朕,和朕说了好些笑话,说以前她做山大王的趣事,朕才慢慢好了许多。”
“朕当时也问她,第一次是这样,是不是日子久了,就能习惯了。”
你母亲对我说:“永远不会习惯,日子再久,也忘不了,所以最好以后不要让咱们的后辈们再打仗。”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往往反而不能让他们太静,而是要多让他们寻欢作乐,宰羊比斗,让他们忘掉那些战场上紧张对敌的经历。深夜里千万不要有什么激烈的声音惊扰他们,否则就会营啸,他们会互相践踏,惶恐四奔,以为又回到了那修罗一般的战场,然后昏聩之中自相残杀。”
“你只看到沙场秋点兵,看到千营共一呼,哪里看到那背后的凄凉。”
“古来征战几人回。”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吉祥儿,朕并不希望你真的上战场,不是那些报国豪情,热血沸腾,一将功成万骨枯,上战场,就是杀人,你怕是杀一只鹿都舍不得罢。”
“朕这些年,也不愿意擅杀,就是因为当年杀的人太多了。朕希望你和你母亲所想的一样,在京里,替朕守着京城,守着这天下。”
云祯伸手抱住姬冰原的手臂,脸色虽然苍白,但却仍然坚定:“皇上,您在哪里,臣在哪里,便是修罗场,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
姬冰原拍了拍他,心下苦笑,知道始终是拗不过这孩子。
就在新年辍朝前的最后一天,朝廷颁下了旨意,封安王之嫡孙姬怀瑾为清平郡王,养在宫中,入上书房读书,又一连点了几位饱学宿儒进宫,教养清平王,其中屈太傅为帝师,更是令人瞩目。
朝廷震动,但细细一想却又觉得这个人选极妙,毕竟安王一脉与皇上血脉也颇近,又是宗王一族,算得上尊贵。皇上毕竟正当盛年,若是按之前的打算择成年嗣子,一旦为皇储,不能及早传位,反遭怨望。因此倒不如如今这般,择个年幼的慢慢教导,且也未立为东宫,万一若是养个几年,看着不成,倒也还可教他出宫就藩,不至於酿成大祸。
但,河间郡王失了圣心,显然是已确凿无疑了。
因此在朝臣们歌功颂德的贺表中,新年终於开始了。
君聿白也开了方子后,离京回玉函谷了。
君大夫一走,云祯大感轻松,连忙就命御膳房收拾好些好菜,对姬冰原道:“这几日清淡饮食,我感觉每日都饥肠辘辘,好容易君大夫走了,皇上陪我好好吃点儿好吃的。”
姬冰原拿着本书再看,顺口道:“莫要贪食了,仔细君大夫回来针你,你别当朕不知道,今日你和姬怀瑾已吃了不少烤肉了。”
云祯道:“并没想着瞒着皇上呢,不是让人送了烤鱼过去给您了吗?我亲自烤的!我只是想起上次和皇上去爬山,皇上给我烤的鱼肉分外好吃,可惜丁公公不在,我让墨菊弄了来,自己烤了,果然好吃。”
姬冰原道:“罢了吧,南书房里那烤鱼一送来,臣子们全都侧目而视,不知心里怎么想朕呢,朕这圣明天子形象,都被你坏了。”
云祯嘻嘻一笑:“皇上英明神武,谁敢指摘皇上?烤鱼不好吃吗?今晚臣让他们做了好几样新鲜菜色,保管皇上吃得开心。”
姬冰原凉凉道:“朕看你日日和姬怀瑾玩得开心,都忘了还有朕吧?”
云祯道:“臣这不是看他乍离父母,时常哭啼,怕他不习惯,先陪着他玩儿吗?难怪今儿送他回安王府了,原来是皇上吃醋了。”他过去嘻嘻对着姬冰原笑。
姬冰原道:“朕一年到头,就这几日能歇着,皇后不陪朕,还想怎么?等过完年,开春后,你就该启程去九边巡阅了,到时候朕又要久旷宫中,独守寒衾了。”
云祯为着君大夫让他们节制,早已忍得难耐,如今听姬冰原如此随意说几句话,就已心痒难搔。看他手里持着书卷,面容淡漠清冷,宽松衣襟却微微开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喉结,早已悄悄挨了过去,贴着他的面容,笑嘻嘻道:“皇上要让臣侍寝,总要让臣吃饱啊,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说完已偷偷亲了姬冰原一口。
姬冰原转头一把按住他,将他抱上腿,笑道:“朕先检查检查你是真饿还是假饿。”
云祯笑得浑身发软:“皇上秀色可餐,真乃稀世珍馔,臣刚才尝过了,果然美味。”
姬冰原正色道:“卿卿既吃饱了,轮到朕消受了。”说完俯身下去,果然深入浅出,时疾时徐,款款将皇后品尝了一轮,两人胡闹至了晚膳时,姬冰原又叫人架起炭炉,亲手又给云祯烤了鱼。
云祯嘴角肿了起来,一边怒道:“等君大夫回来,我告诉他是你不遵医嘱!”一边却拿了烤鱼就啃。
姬冰原笑道:“到时候烤了让他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