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云起(1 / 2)

江宁走进宫殿深处, 脚下长靴蹍着鲜红厚实的羊毛地毯。

元钊抬眼看到他来,从几上拿起一卷羊皮卷,招手唤他:“世子,过来看, 雍朝的皇帝居然真的要立嗣子了, 他真的生不了孩子吗?”

江宁走过去, 单手抚肩, 一板一眼行礼:“见过王上。”

元钊挥着手:“不必多礼, 都说了叫你不用太多礼了,你没看到他们见我, 连腰都懒得弯吗?”

江宁不说话, 元钊问他:“问你呢, 你不是在龙骧卫待过吗?大雍的皇帝,真的不能生吗?”

江宁道:“不知道。”

元钊沮丧:“就知道你什么都不肯说。”他倒了下去, 靠在羊皮靠毯上,一边摸着那柔软的羊毛一边漫不经心问他:“摄政王在做什么呢。”

元钊道:“和太后在商议国事。”

元钊道:“呵呵, 太后今儿竟然有空?没和她的男宠喝酒吗?”

江宁一板一眼道:“巫师在祈祝。”

元钊呵呵了声,看着他笑了:“我又没说她男宠是谁, 你又知道我说的是巫师了?你怎知我说的不是你爹?”他语声嘲讽。

江宁继续沉默着,元钊看他不说话,觉得有些没趣,凑过去问他:“咱们也去喝酒吧。”

江宁道:“下午还有朝事。”

元钊呵呵笑了下:“朝事关我什么事?他们大可以摆一座木偶在上头当成是我就行了!你爹让你来看着我,不也是怕我惹祸给他添麻烦吗?”

他坐起来懒洋洋:“走吧,我们蹴鞠去, 反正人人都当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可不就好好玩么。”

他起身出来,前日才下过雪, 院子里都是雪,他很快叫来了一批伺候他的小侍奴,在院子里蹴鞠起来。

然后谁玩得过江宁?球一到他脚上,就仿佛粘上了一般。

元钊在一旁看他踢得好,不由叫停了其他人:“江宁,你过来踢给我看看,我不叫,你不许停,我看你到底能颠上几个不落地。”

江宁面无表情,一手抛起皮鞠,足尖颠起,啪,啪,啪,不慌不忙,节奏均匀,只看他长腿上下悠闲踢着,一众人等皆在那边替他数:“110,111,112……”,不多时已数到了上千,竟然仍然仿佛还能颠到天长地久,元钊促狭起来,忽然从一旁拿了个抽陀螺的鞭子往那皮鞠抽了一下。

只见那皮鞠滴溜溜被抽飞了起来,直接飞向了墙上,啪地一下被弹飞开,元钊哈哈大笑着,却见江宁长腿紧迈几下,神奇地再次伸足接到了那只金红色的羊皮球鞠,啪,啪,啪,再次回到了那种悠闲的节奏中。

侍奴们全都欢呼拍掌起来,震耳欲聋,元钊有些意外,看向江宁,却见有人在后头怒喝:“如何在此喧哗?!”

元钊转头,看到自己母亲胡太后怒气冲冲站在廊下,身旁跟着的正是披着长发穿着银白色长袍,浑身披挂银饰的巫师,他带着银色半面面具遮盖面容,只露出一双睫毛长长的眼睛,犹如秋水生烟,顾盼生姿。

侍奴们全都连忙双膝跪下伏倒在地下,只有江宁仍然还在颠着那皮鞠,啪,啪,啪。

胡太后冷冷道:“长广世子为何见吾不拜?”

江宁道:“王命我蹴鞠不可停下。”

元钊一怔:“停下吧!”

江宁这才将皮球稳稳顶在足尖,摆在一侧,然后单手抚肩单膝跪下行礼参拜太后。

胡太后眉尖一蹙,厌恶道:“果然是奴婢之子,不知礼数,卑贱下流,长广王命你来陪王读书,不是让你勾引王流连游戏,不求上进的!来人!”

几个侍卫从一侧出来躬身听令,胡太后道:“打广平王世子十脊杖!逐回王府,有下次,决不轻饶!”

元钊嘴巴微微张了张,没说话,只见几个侍卫娴熟上前,就地拖翻江宁,解开上衣,将他按在雪地里,一人持着刑杖来啪啪啪挥下,几杖就见了血。

庭院里安静一片,只听到刑杖沉重拍击肉体的声音,每一杖都仿佛打在元钊脸上。

十杖打完,江宁跪在雪地中拜下谢太后罚,胡太后冷笑了声:“滚回去,奴婢之子,不要脏了我的庭院。”

元钊看到江宁跪在那里,蜜色结实背肌上横竖交错,伤口狼借,血肉翻开,天上飘着些雪,落在他赤着的肩膀手臂上,他仿佛既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对胡太后那些侮辱的言语更是丝毫没反应,眉目不动,脸色平静。

他一言不发行礼后起身,上身裘衣解开散在精瘦的腰间,赤着的身躯高大矫健,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只是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睛看向人,便带着无形的压力。

胡太后似乎也被他这种冷漠慑住了,一时没说话,只眼睁睁看着他单手抚肩,躬身向元钊行了个礼,才大步走出了庭院,

胡太后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落了下风,但她仍然转头看了眼元钊:“回去读书吧,奴婢之子,不知进退,野性难驯!你当拿出王的威风来,莫要让他欺到你头上。”

元钊看着胡太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胡太后又教训了一通,才转身走去,巫师一直沉默的躬身站在她身后半步,她走后也紧跟着她离开,银饰细碎响,白色衣袍下露出赤着的脚,宛如玉雕一般的脚踝上套着宽松的银镯。

元钊盯着那只银镯,咬牙收紧了下颔的肌肉。

江宁回到长广王府中,跟从的侍童吓得连忙找了大夫来看,不多时长广王也闻讯而来,看了看他的伤有些歉疚道:“是我今日没有同意她一项军职调整,她这是故意打你给我看的,疼不疼?”

江宁沉默着摇头。

长广王知道这个找回来的儿子一贯沉默寡言,又尤其能吃苦,几句话便已冷了场,无法只得安排大夫替他治伤喂药,离开了房间。

江宁穿好裘衣,却听到窗外屋檐顶有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看四下无人,起身开了窗子,一只灰色鸽子飞了进来,江宁从鸽子足下解下竹管,伸手放飞了鸽子。

然后慢慢打开了纸卷,垂眸看了一会儿,便将那纸卷沾了沾水,塞入口中,嚼了几口吞了进去,伸手将佩剑拿起,慢慢抚摸,一言不发。

大雁宫内,柔软宽大的胡床上。

胡太后靠在身后巫师的怀里,衣衫不整,面上犹带着红晕,媚眼如丝:“宛郎今日是怎的了?这般折腾吾。”

巫师探手入她宽松的衣物前襟,手腕上的银饰簌簌响着,他低声说话:“太后今日注目那长广王世子良久,是否想起了年轻时的长广王?我听说,长广王世子与长广王年轻时面貌一模一样,因此使臣才能一眼把他认出,将他认回。”

胡太后被他手作弄得咯咯的笑:“怎的,吃醋了?”

巫师道:“长广王仪容甚伟,如今又多了个世子,我自然担心太后弃我而去,到时候我失了庇护,长广王必将我寸桀於市。”

胡太后笑道:“所以宛郎更要好好伺候吾了,宛郎貌若好女,浑身似玉,与长广王自然又是不一般的好处……”她笑着伸手摘下了巫师的面容,然后带了些痴迷去摸那美男子的脸:“宛郎美貌尚在,尚且不必担心吾移情他人。”

巫师道:“我听说长广王世子曾在龙骧卫待过,太后不害怕此人为大雍奸细吗?”

胡太后咯咯笑道:“大雍图我们什么?又穷又偏僻吗?”

巫师道:“中原锦绣江山,花花世界,的确引人迷醉。”

胡太后笑道:“宛郎是想念家乡了?”

巫师道:“小的奉仑王叔之命来服侍太后,岂敢有他思?”

胡太后伸手将巫师那身白袍揭开,迷醉地凝视着那仿佛玉雕一般光滑躯体:“仑王叔的孝心,吾领会了,可惜今日未能替他如愿,长广王如今越老越顽固了,吾实在有些烦他,且待下次想法子再替仑王叔办了这事吧。”

巫师道:“仑王叔自然是听太后的,只是如今王上也渐大了,长广王多依仗太后在内闱管教王上,怎的如此擅权,也太有些不敬太后了,这样小的一件事,也不肯给王太后这个面子。”

胡太后冷哼了声,不以为意,却伸手只抚摸着巫师的身子,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宛郎须知自己的身份,莫要挑拨我与长广王的关系。”

巫师却面色平静道:“宛郎一心只为太后打算,太后若是不信,只管将宛郎的心剖开,看看是不是碧血丹心。宛郎不敢挑拨,然而今日我看王上似乎待长广王世子颇为优渥,王太后今日打了那世子,只怕到时候,母子离心,也不知是谁用心长远呢。那奴婢子多年在外,流落为奴,野性难驯,又十分隐忍,他忍辱负重陪在王上身边,却不知有何目的呢。”

胡太后怒道:“大胆!不过是脔宠一个,也敢议论贵人?你可知道上一个挑拨吾与长广王关系的男宠如今在哪里吗?吾将他喂了狼狗!”

巫师双膝跪下伏下身子,闭眼仿佛引颈就戮,衣衫半褪,一身如玉肌肤灯光下宛然可怜羔羊。

胡太后一时有些下不了手,伸手摸了下对方的唇道:“罢了,知道你是吃醋,下次不可如此了——但罚还是该罚的,就罚你……锁在吾床上,什么时候服侍吾满意了,什么时候下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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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昭信侯府。

云祯捏着信鸽摘下了江宁的信,打开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胡太后有了仑王叔进献的美男巫师,整日沉迷美色,北楔王年岁渐长,与生母开始离心,长广王与胡太后也有了些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