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钊手微微发抖,长广王冷哼了声:“都这样,若是我们败了,这些就是真的,若是我们胜了,对方就是假的,现在,他们是叛军。”
元钊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找着:“江宁呢?”
长广王道:“北门被内奸打开了门,他带人去堵那边了。”
元钊失声道:“北门被破了?”
长广王嘲道:“镇定些,王城历经风雨,没那么容易破,云江宁也没那么没用——他以最卑贱的军奴胡儿之身,能得到昭信侯宠爱一力扶持,甚至派来我朝,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元钊看着长广王大大咧咧站在城墙上,坦然面对下边的箭雨,身形雄伟,神情镇定,忽然也感觉到了一丝豪情:“王城守住,孤当酬你们父子世代王爵。”
长广王冷笑了声:“王上倒不必急着许诺,今日之围,尚且未可知,只怕我们都是乱臣贼子。”
元钊看着下边密密麻麻站着的犹如蚂蚁一般的士兵,微微觉得有些仿佛还在梦中,昨日他还才与生母闹翻,发狠要摔死婴儿,什么后路都没有想过。
要不是江宁赶到,借机要挟长广王还政,他还没有想过这些,而这才一日,这就兵临城下,他又不得不依仗着长广王将这座王城守住。
还政——若是长广王真的还政於他,他能守得住这座王城吗?他微微有些茫然和恍惚,对自己产生了一些不自信。
忽然身后传来了甲胃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到云江宁身披甲胃带着一队士兵从下拾级而上,长刀拍打着腿上的甲胃,发出铿然声音,而他身上甲胃染满了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但却忽然给他带来了一丝安定。
云江宁上前给他抚肩行了个礼:“拜见王上。”又对长广王道:“北门堵上了,进来的一千多人已大部分尽诛,部分散入王城内躲藏,到时候慢慢搜捕奸细罢了,幸好天降大雨,不然须得防他们在城里放火。”
长广王道:“还真是天佑王庭了,这么久没下雨,今夜下雨。”
但,雨总是要停的。
冒着淋漓的大雨,城墙上的守军刚刚打退了一批进攻攀爬上来的前锋士兵。
长广王道:“城围若是不解,冲早要破城,他们这是六部族全数压上了,不死不休。”
云江宁道:“另外六族会来援吗?”
长广王漠然道:“不会,他们会大惊失色互相派使臣打探一番,然后商量出兵事宜,统帅事宜,等他们商量好集结好出兵之时,王城大概早就破了,单独来的话,只会来一支被剿一支,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云江宁道:“请王上发王令,号召各族勤王,再告诉他们大雍朝皇帝已应王上之请,派雍兵救援,各部族有来勤王者,事后必当论功行赏。”
长广王冷笑了声:“雍朝大军在哪里?”
云江宁对元钊躬身:“请王上盖印。”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羊皮绢帛国书,上面已写好王庭被叛军围攻,请求大雍□□皇帝派兵救援的上书,只等着元钊用王印和王玺。
元钊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了枚玉章来,加盖了王印,又道:“请长广王用北楔国玺吧。”
长广王笑了声:“我道你们早就已去书,却原来现在才要送,如今兵临城下,谁出城送这个?就算拚死送到了,等大雍皇帝同意调兵,再派出将帅来,王城早已破了!”
云江宁面无表情道:“我去送。”
长广王嘲道:“我倒是想看看你那位昭信侯,能调到多少兵——说白了,是你们也没想到变乱生得如此快吧?你们本来的打算,是除掉我和胡太后,扶起元钊,没想到变生肘侧,没想到内乱起了吧?如今可是骑虎难下了?”
云江宁冷冷道:“你现在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长广王呵了声,转头交代了下,不多时果然有人捧了国玺来,长广王将国玺抛到了元钊手里:“王上,还政於你,国运如何,看你王道如何了。”
元钊拿起国玺,看了眼长广王,并没有犹豫,拿了起来不多时在那国书上用了玺,云江宁卷了起来,漠然道:“给我一百人,我突围出去,我去大雍送国书,其余人去留部族分别送勤王令,这座王城,交给王上和父亲了。”
长广王听到他的称呼,脸上肌肉微微抖了抖,看云江宁后退几步,行了礼,大步往城墙下行去。
长广王不知为何,心里百感交集,挥手命城墙上的士兵道:“弓箭手、投石手就位!准备掩护突围出城!”
投石机先启动,将沉重的石头投了出去,城墙下的士兵被这紧密的攻势逼得后退,然后便是密集如蝗虫的箭雨落了下去。
北边城门打开,云江宁当头带着一支百人部队冲锋出去,骁勇无敌,仿佛斩破波浪的尖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坚不摧。
元钊看着那个无畏的背影渐渐冲远,听到身边长广王低低骂了句:“干!真他妈有当年老子的风采了。”
他转眼看到元钊,冷笑了声:“可惜不是效忠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