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伤最重那个少年仍未醒来。
主治医生有些遗憾,却也不能说没有预料,他们的伤势本就轻重不一,那两名患者脑干和丘脑等组织都没有实质性损伤,清醒率是高於另一位的。
看到这样的情况,家属又哭又笑,两个表弟虽然睁眼了,但有个孩子还得面对亡母的消息,何其悲痛,此时此刻他们甚至不敢告诉孩子。
伤势最重的少年的父亲更是在承担了妹妹去世的悲痛后,还要担忧记挂昏迷的儿子,整个人都老了许多,和妻子互相搀扶而立。
周锦渊和谢敏结束治疗,还没走出去,就被几个家属围住了,刚才他们在治疗中大家都不敢和周锦渊说话。
重伤少年的父亲抓着周锦渊的手,含泪道:“医生,谢谢你们让我两个外甥苏醒,但是我儿子,我儿子他……他是不是很难醒来?你们可不可以再试试?也许再紮几针就醒了呢?”
“目前暂时没有反应,但他的生命征是稳定的,一个小时的针刺刺激已经够了。接下来我每天都会来继续为他们针刺治疗,这次没有反应,的确是因为他的伤势较重,但并非失去希望。相反,我觉得他清醒的几率很大。”周锦渊反握住这位父亲的手安抚他,“现在您就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每一天孩子都可能会醒,没有您不行。”
对方抹了抹眼泪,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几天他没有完整睡过一觉,甚至也不敢睡。
即便医生告诉他,孩子没有性命之忧了,他还是怕一闭眼,孩子和妹妹一样没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倒下了,在亲人的搀扶下去休息。
周锦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即便作为医生,时常能看到悲痛的家长,他还是无法习惯。低落了一会儿,才和谢敏对视一眼,冲主治医生点点头离开了。
只能说他们可以做的,就是每天来为病人治疗,争取让病人早日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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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要回家?”周锦渊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曲观凤的电话。
曲观凤决定,回去为祖母庆生,今天就不在病房住了。
周锦渊也没问为什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请假”,只说那就回去吧,不要耽误明天的治疗就行。
又和同事说话耽误了一会儿,回答了几个关於开光的问题,周锦渊这才下楼。
走到院门口时,一辆车缓缓停在他前方,车窗落下来,后座上坐的是曲观凤,已有司机来接他回家了。
“上来吧,送你。”曲观凤对周锦渊道。
曲观凤有过很多主治医生,包括从小到大家里的各科私人医生,但周锦渊无疑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故此待他也就不一样了。
周锦渊本来想拒绝,但看曲观凤表情还是淡淡的,转瞬想到他也挺不容易没以前那么冷漠了,索性点头上车,“那麻烦你们了。”
周锦渊报了地名,司机先往他家的方向驶去。
“咦,你这轮椅原来是可以折的啊?”周锦渊看曲观凤的电动轮椅摆在后头,竟然也折叠了起来,不禁问道。
“我没说不可以。”曲观凤说道。
“我可不知道,”周锦渊开玩笑地道,“你就这么看着我把笨重的轮椅搁来搁去,这良心大大的坏,明天我要换长一点的针。”
曲观凤脸上也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笑意,那时候他消沉得什么都不想关心了,何况是这种“与自己无关”的小事,“要收起来,得先拧下两个零件。”
“所以这个是你自己改过的吧?我一直觉得长得不太一样,好像也方便一些,又顺滑又稳又灵活。”周锦渊顺着这个话题和曲观凤聊了几句。
他也在观察曲观凤的表情,发现曲观凤对这个话题好像已经完全不介意了,不像以前,敏感得不行。后来在同病患者的“鼓励”下,才不再避而不谈。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偷偷看他们,吃惊曲公子愿意和主治医生聊天,还送人回去,有礼貌得惊人了。
毕竟这位曲公子就算是出事前,待人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赶走好几个康复团队了。但转念一想,听说这位好像还是很灵的道士,连大老板也很尊重,可能确实不太一样吧……
和曲观凤聊了几句,曲观凤确实是从容而淡然地谈及自己的轮椅,岂止是不再避而不谈,都快滔滔不绝了。
现在曲观凤再回去,应该不会连家人顾及他坐着轮椅的种种行为都介意了吧。
周锦渊也就知道这个轮椅的确是独此一件了,厂家专门的定制,控制系统甚至是曲观凤自己编写的——在他还没彻底绝望的时候。
曲庆瑞那么看重曲观凤,当然不止因为他是独子,更是由於曲观凤资质、天赋极高,从小就属於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其母的去世又让曲庆瑞更加心疼他。
“居然还堵车了?”周锦渊看了一眼窗外,这还没到他家,车辆却停滞在了长长的车流中,也不知会堵多久。
“早知道你应该坐地铁。”曲观凤道。
周锦渊看了他一眼,这话不像是在嘲讽,反而像是难得地在开玩笑,所以他也应和了一句,“只能说我还是不适合坐豪车,我一坐就堵车。”
堵了大约有十分钟,也不见挪动多少,周锦渊都有点想一走了之,步行回家了,手机却是响了,他一看是院里的号码,连忙接起来。
“周医生,您已经下班了是么?有没有事啊?”那头是今天邀请谢敏过去会诊的主治医生,他语气兴奋,“53床病人眼睛已经能睁开了,要是可以,您现在能过来再给他施一次针吗?
“我想现在最好是再施一次针,能促进恢复状态。但我刚问了中医科的值班医生,他说由他来施针没有把握达到我的要求,可是毛老师又不在,谢主任去外院会诊了!”
53床就是那个因为车祸颅脑损伤还没苏醒的患者,上午周锦渊给他针刺完还没有反应。
除了周锦渊,寇里在针灸上比较有功力的,就是毛医生了,但毛医生今天没上班,谢主任又外出会诊。值班医生达不到要求的情况下,主治医生只好求助周锦渊了。
周锦渊听罢一下精神了,“我这里正堵着车,在飞虹路呢,我尽量往回赶!”
主治医生应了一声,“好,好,那就尽快了。”
“有个病人现在急着要做针刺,就是早上你也听到的那个。我得赶紧回去。”周锦渊给曲观凤解释了一句,然后前后张望一番。
可惜,车流仍是堵塞,以现场这格外拥堵的程度,好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疏通的。周锦渊看得眉头一皱。
司机也听到了,说道:“哟,这可不大好赶回去,周医生特别急吗?”
“主治医生说越快越好。”周锦渊也犯起难来,张望外头有没有摩托车之类的,可哪儿有其他交通工具的影子啊。
周锦渊:“靠,我不会得跑回去吧?”
司机也为他着急,脑补了一出十万火急的故事,“找找有没有共用单车,踩单车好了!实在不行也只能跑了,加油啊周医生!”
曲观凤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道:“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现在修改程式……”
什么程式?
周锦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
海洲市飞虹路
正值晚高峰,因为交通事故,造成了大堵车,众多市民被困在路面,只能痴痴地盯着前方,盼望挪动的速度更快一些,好让他们尽快回家。
一辆公车的司机忍不住骂了一句,“到底要堵多久咯!”
乘客们同样是怨声载道,下车这里离家还有距离,不下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堵完。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挨着无人的马路牙子上头疾驰而过,堪称是这停滞不动车流畔的异数,因此也格外引人注目。
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让所有乘客集体沉默了至少三秒,直到那身影都掠过他们的车辆了,才爆发出巨大喧哗声。
“?????!”
“我出现幻觉了吗?那个人是坐着轮椅吗?是真的吗??”
“怎么彷佛还看到了安全带,现在的电动轮椅这么高能的?!”
“超速了没??我日,我见过飙车的,从没见过飙轮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