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冷若冰霜(1 / 2)

沈顾容趴了一会,才撩起白发,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他该想一想,一个人该怎么去离人峰的藏书楼一趟。

正思考着,出了知白堂,便瞧见牧谪正抱着一遝纸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桑树下,似乎等待许久了。

沈顾容挑眉,缓步走了进去。

牧谪看到他走来,微微颔首:“师尊。”

沈顾容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牧谪低着头,恭敬着说:“等师尊一起回泛绛居。”

沈顾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牧谪会特意等他。

沈顾容微微想了想,大概猜出来小主角是在想法子报自己之前救他的恩情,他短促笑了一声,淡淡说:“回泛绛居之前,我要去趟藏书楼,你随我一起去吧。”

牧谪从没见过沈顾容笑,听到这声有些愕然抬头,对上沈顾容温恭如玉的眼神,突然怔住。

沈顾容看到牧谪突然呆滞了,微微偏头:“嗯?怎?”

牧谪骤然回神,立刻低头:“是。”

沈顾容稳稳地抓住了牧式路标,宛如抓住了希望。

他正要让牧谪带路,牧谪就主动错了前方半步为他引路。

沈顾容点头看着小牧谪乌黑的发旋,唇角轻轻勾了勾。

这孩子,倒是恩怨分明。

藏书阁在九春山,离泛绛居不远。

两人走过索桥,顺着山阶缓慢往下走。

山阶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凉风习习,走了片刻便到了离人峰的藏书楼。

藏书楼的长老正在书阁前晒太阳,扫见沈顾容过来差点从软榻上翻下来,立刻手忙脚乱地起身行礼:“见过圣君。”

沈顾容差不多习惯了所有对他战战兢兢的态度,一点头:“我来寻一本书。”

长老忙打开藏书楼的雕花木门,将两人迎了进去。

传说中,离人峰藏书楼是整个三界九州藏书最多的书楼,甚至京州皇室也曾派人来借孤本,只不过奚孤行不想和凡世牵连,以书楼之书一概不外借,把人给打发走了。

沈顾容走在鳞次栉比的书架间,书楼中分经史子集,林林总总四层书楼全是书籍。

长老捧着人鱼烛在前方引路:“圣君想要什么书?”

沈顾容道:“坤舆图。”

“坤舆图在四楼。”长老引着他上了木质台阶,藏书楼来人甚少,周围弥漫着木头潮湿的气息,“三年前掌教刚将九州坤舆图革新,只要三界中有的城池村镇,上面全都有。”

沈顾容点点头,偏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的牧谪,道:“有想借的书吗?”

牧谪正默不作声爬着楼梯,没想到沈顾容竟然会问他,愣了愣正要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僵硬地点头。

沈顾容道:“那你就去吧,不必陪我。”

牧谪:“是。”

沈顾容跟着长老继续上楼。

很快,两人上了四楼。

四楼空旷,只有四面墙壁上摆放着真真切切的书籍,而在中央则是放置着一张虚幻的地图。

长老道:“圣君,这便是坤舆图。”

沈顾容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能飘在空中的地图,这张坤舆图好似将偌大天地缩放在一张纸上,有山脉、江流、密密麻麻的乡镇城池,离得近还能隐约听到江流潺潺的声响。

沈顾容看得啧啧称奇。

长老很少看到这位深居简出的圣君,见他对坤舆图有兴趣,连忙道:“圣君想要寻哪座城池?”

沈顾容想了想,说:“什么城池都能知晓?”

“正是。”长老道,“离人峰已有千年,但凡是一千年内存在过的城池全都记录在册。”

沈顾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手腕间的木槵珠子,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这千年来,有回溏城这座城池吗?”

长老微微躬身:“圣君稍候。”

他走到墙壁旁的书册,翻找了片刻,道:“圣君,三界并没有这座城池。”

沈顾容:“你确定?”

长老颔首:“正是。”

沈顾容彻底松下一口气,他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沈奉雪也才一百多岁,这个世间千年来都没有「回溏城」,便说明他是真真正正穿到了虚构的书中。

“圣君还需要什么吗?”

沈顾容摇头:“多谢。”

长老吓了一跳,忙颔首道不敢。

沈顾容下了楼后,牧谪已经抱着要借的书,站在门口等着。

“借了什么书?”

牧谪将手中一本泛着黄色的书给他看,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问心》。

沈顾容没多想,带着牧谪离开。

在回泛绛居的路上,牧谪始终一言不发,沈顾容又是个不耐寂寞的性子,有这个机会自然要让牧谪对他“禽兽”的印象改观。

他随口起了个话头:“虞星河呢?”

牧谪回道:“他住在外门弟子的住所,下了早课便回去了。”

沈顾容偏头看他:“外门弟子?”

牧谪浑身一僵,低声道:“我……同星河怕宿在九春山会叨扰到师尊,便擅自搬去了长赢山,望师尊责罚。”

沈顾容心想,就沈奉雪那个好心办坏事的活吃人性子,你们搬走远离祸患才是正常的做法。

之前奚孤行曾说过这个,沈顾容当时还以为这俩团子是随离索住在内门弟子住处,也就没在意。

沈奉雪座下入门弟子,宿在别门外门弟子,那其他弟子会怎么看待这两人?

“无碍。”沈顾容道,“让虞星河尽快搬回来就行了。”

牧谪小脸一白。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沈顾容的心里话,但总觉得擅自窥探他人内心极其不礼貌,除非是不得已要动用灵力时,他很少会主动窥探沈顾容的神识。

但是现在,牧谪心尖微颤,突然不可自控地想要窥探沈顾容到底在想什么。

这种能够掌控对他最有威胁之人的神识这种事,对年幼的牧谪来说,几乎算得上是扭曲的诱惑。

心间仿佛有两个一黑一白的小人在相互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