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奉雪手中握着林下春,仿佛握住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往后退了半步,冷冷道:“我不信你们任何一人,我只信我的剑。你若拦我,我连同你一起杀了便是。”
奚孤行怔然看着他,他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拉沈奉雪,沈奉雪却眼睛眨都不眨地挥出一剑,险些将他的手腕齐根斩断,好在短景剑出来飞快挡了一剑。
沈奉雪一剑过后,看也不看地转身就要走。
奚孤行突然厉声道:“那他呢?”
沈奉雪脚步一顿。
奚孤行发着抖指着站在不远处满脸茫然的牧谪,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飘出来。
“他呢?你不管他了吗?”奚孤行重伤未愈,唇角又被逼出了一丝血痕,他喘息着艰难道,“你修道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他?!现在他还活着,你就要去咸州送死吗?”
牧谪本来是打算上前的,听到这句话脑子突然一懵,脚像是生根似的,半分动不得。
他的耳畔一阵嗡鸣。
什么叫……修道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他?
那个他,是指我吗?
沈奉雪转身,回头几乎是神色阴鸷地看了奚孤行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去咸州是去送死?”
他快步走到奚孤行面前,一把抓住奚孤行的衣襟,冰冷的面容死死逼近奚孤行,神色阴沉:“我这次定会杀了他,谁也拦我不得,就连离南殃也不行。除非你们一齐出手,即刻将我困杀在离人峰,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必杀离更阑。”
奚孤行暴怒道:“你以为我拦着你,是为了救离更阑?沈十一,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些年我们待你如何,你难道真的看不清吗?”
沈奉雪却冷笑一声,道:“看不清,我的眼睛早在百年前就瞎了。”
他说罢,一把甩开奚孤行,仿佛是逃避似的不去看牧谪,飞快御风而行。
奚孤行:“沈十一!”
他本想追上去,但一催动灵力又是一口血呕出,只好朝着不知为何突然泪流满面的楼不归和发呆的牧谪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楼不归后知后觉,而牧谪已经凌空而起,飞快追了上去。
只是他还没追上,就看到不远处的沈奉雪像是被什么阻拦住了似的,整个人摇摇晃晃了两下,陡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牧谪瞳孔一缩,立刻冲上前,一把将沈奉雪接住。
沈奉雪已经昏睡了过去,长长的羽睫轻轻颤着,似乎在拚命地想要清醒。
牧谪扶着他落了地,耳畔传来一声传音。
「扶他回去。」
牧谪猛地抬头,四周空无一人。
那个声音……应该就是沈奉雪的师尊,南殃君。
沈奉雪已经失去了意识,手腕上平白多出了两根红绳,困住他的所有灵力。
回到泛绛居之后,奚孤行和镜朱尘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床榻上被用上了困灵索的沈奉雪,面面相觑。
沈奉雪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当看到手腕上的困灵索时,他嗤笑一声,一把握住一旁的林下春,眼睛眨都不眨地朝着自己的手腕上砍去,似乎是打算将困灵索和手腕一起齐根斩断。
镜朱尘猛地抬手,手中烟雾死死阻挡住下落的林下春,他冷冷道:“你先清醒一点。”
沈奉雪力道丝毫未收,他冷淡道:“我一直很清醒。”
镜朱尘一敲烟杆,无数白雾从中冒出,将沈奉雪的双手死死困住。
“你所说的清醒,就是伤害同门,不惜自残吗?”镜朱尘的脸上前所未有的阴沉,“咸州地险,且都是魔修的地盘,你虽然修为高,但还是失了半个元丹,去了咸州会极其危险。”
沈奉雪挣扎了两下,觉得自己失了灵力无法挣脱镜朱尘的束缚,反而勾唇冷然一笑,他冷淡道:“那我就是想要杀了离更阑呢?”
镜朱尘见他似乎冷静下来了,也缓下语气,柔声道:“我们一同想法子,成不成?这次定不会让他逃了。”
沈奉雪突然又笑了,他低声道:“当年离更阑也是这般骗我的。”
镜朱尘一怔。
“他对我说,会为我寻出杀我至亲之人的凶手。”沈奉雪眸子全是冷厉的杀意,“我信了。到最后,他却亲口告诉我,害我至亲惨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镜朱尘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沈奉雪道:“现在,你和他说同样的话,你觉得我会再信你们吗?”
沈奉雪油盐不进,无论镜朱尘和奚孤行说什么他全都抱有敌意,就和当年被骗后的沈奉雪一模一样,最后将两人折腾得没法子了,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牧谪身上。
牧谪被两人推进房间里时,沈奉雪本能地握紧剑,但当视线落到牧谪身上时,他身上的敌意和警惕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将剑一扔,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牧谪走过去,默不作声地将又开始默默哭泣的林下春捡起来,双手捧到沈奉雪面前,低声道:“圣君。”
这句圣君,让沈奉雪手一抖,却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等我杀了离更阑,他会回来的。”
牧谪沉默半天,盯着沈奉雪相互交缠在一起的修长十指,半晌才轻声问:“您和沈顾容是什么关系?”
沈奉雪手指一僵,终於偏过头怔然看他。
牧谪低头,喃声道:“沈顾容……从来不记得路,您也是;他一紧张便喜欢交缠十指,半个掌心相贴,您……现在也是。”
话音刚落,沈奉雪仿佛受惊似的,猛地将交缠的十指分开,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