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见面,但我已经看了他们根据我姥姥的情况提供的治疗方案。”沈岱沉声说,“还是得手术,是吗。”
医生点点头:“我们也开了线上会议讨论过,首先,通过一些临床数据,药物肯定是有效的,但是还没有在年纪这么大的患者身上试验过,其次就是光靠药物不能阻止病灶的扩大,配合手术才有可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但是,手术……”沈岱深吸一口气,“我怕姥姥撑不过去,而且,太痛苦了。”
“任何治疗都是伴随风险的,而且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这您也是明白的。”
沈岱瘫靠在椅背上,双目灰蒙蒙的,透不出一丝光:“我查过一些医学文献,看过很多病例,其实您大可以把话说得更直白些,我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什么都能接受,说实话,现在治与不治,没什么区别了,对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这话我不能这么说,每个家属对於病人的状态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对病情的期待也……”
“医生。”沈岱打断了他,垂眸望着地板,哑声说,“我知道很多话您不能说,但我心里很清楚,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很高,就算成功了,药也起效了,遭了无数的罪,最后也只是吊着命,痛苦地活着,仅仅只是‘活’。”
医生沉默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思考过关於病痛和死亡的意义,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答案,但我知道现代医学的局限在哪里。”沈岱抬起头,目光变得沉静,“我姥姥一直是个精致体面的女人,咖啡要现煮的,家里每天都要有鲜花,只要出门衣服上就不能有褶皱,菜刀划了手都会掉眼泪,她怕丢丑,也怕疼,在无止尽的治疗里没有尊严的活着,不是她想要的。”
“您的意思是……”
“我原本就打算拒绝那个团队,虽然他们是出於一片好意。”沈岱心里难受得无法形容。
回到病房时,姥姥依然昏迷着。她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被子盖在身上只有微微一层起伏,倘若不走近了,甚至无法分辨她是否还有呼吸。
沈秦站起身,他刚哭过,双目通红,他悄声道:“你和医生谈的怎么样?”
俩人走到窗边,沈岱问道:“她多久没醒了。”
“快一天了,醒来也不行,好像都快不认人了。”沈秦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几乎吃不下东西,都靠营养液。瞿总不是说给我们联系了一个特别厉害的肿瘤实验团队,怎么样了?”
沈岱摇摇头,他的上下齿关在颤颤巍巍地打架,他轻声说:“别再折腾她了。”
沈秦听懂了他的意思,泪水马上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边哭边点了点头:“也好,少遭点罪吧。”
沈岱靠着窗沿,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老人,眼前浮现的是她从前穿着漂亮的素锦旗袍,在鲜花盛开的院子里弹琴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