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越朝一直守在旁边的秦轩吩咐了一句,“看看剧组有什么需要,算是闪闪耽误了大家时间的补偿。”
秦轩点头,“好的”。
***
一路把叶闪闪抱着到了停车的地方,司机帮着开了车门,之后就走开了。
宫越准备先把人放在后座自己再进去,叶闪闪却下意识地紧抓着宫越的衣服不松手。於是,宫越也没让他放开,自己姿势有些别扭地跟着坐了进去。
替叶闪闪抆了抆脸上的泪痕,又亲了亲他的眼皮,“乖,别怕,没事了。”
叶闪闪盯着宫越看了好一会儿,思维才清醒了些,“宫越?”
“嗯,是我,我来了。”轻轻捋了捋叶闪闪被冷汗湿透了的头发,宫越点头。
叶闪闪想了一会儿,突然问,“我刚刚是不是哭了很久?”
“嗯,很久。”
抽了抽鼻子,还打了两下哭嗝,叶闪闪思维跳的很快,语气有些紧张,“你会不会觉得我哭唧唧的?”
宫越摇了摇头,“不会,我很心疼。”说着把叶闪闪的右手拿过来,“指尖的伤才好。”
缩了缩手,叶闪闪就听见宫越问,“为什么哭?”
“感情不到位,张导特意给我讲戏,后来说到‘鹿’的伴侣死了,”叶闪闪紧抓着宫越的手指,
“那时候,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样,眼前出现了好多你的样子,还有很多个你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后来我就看见你死了,就像那次在梦里的情形……”
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安抚着轻拍叶闪闪的背。宫越一直都知道,叶闪闪的情感其实存在着一定的缺陷,他的情绪和平常人也不一样。
从小时候到现在,在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叶闪闪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心理屏障重建”这样的过程,也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管理自己的情绪。
所以,在面对许多别人跨不过去的阴影的时候,叶闪闪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不是因为他心大到无视,而是因为那些他根本就不在意,所以完全不会影响到他。
但是,不管是宫幼梨的死给叶闪闪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叶闪闪心底最深的恐惧——宫越死亡,留下他一个人,都是叶闪闪完全无法承受的。
因此,这一次,他将宫越代入了“失去伴侣独自一人徘徊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角色设定里,就直接崩溃了。
叶闪闪说完,看了看宫越,有些忐忑地问,“哥,我们是伴侣吗?”
他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眸子就像是水洗过的琉璃一样。宫越还没回答,就听叶闪闪继续说到,
“张导说,伴侣就是自己的爱人,自己心爱的对象,自己的家人,是生命中最重要最不可失去的人,一旦失去,就会痛彻心扉。”
他固执地看着宫越,“所以,你是我的伴侣吗?”
宫越看着叶闪闪,否定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都没能够说出来。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诫他,一切的真相都还没有查明,如果你彻底放开对自己的约束,那么,未来有一天你死去了,那闪闪的一生都会暗无天日。
“我们是吗?”见宫越不回答,叶闪闪又问了一遍,寻求答案。
那又怎么样?
把所有的冲疑都抛开,宫越轻轻吻了吻叶闪闪的眉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我们是伴侣,是爱人,也是家人,是对方最不可失去的存在。”
犹豫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即使叶闪闪对爱情的认知不甚清晰,即使叶闪闪一辈子都不懂这份感情,甚至是,就算他把持着两人之间最后的界线不进一步,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他的闪闪,绝对不会独活。
那还不如在最有限的生命里面,把叶闪闪想要的,都给他。
听完宫越的话,叶闪闪才发现,自己紧张地都快忘了呼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展开了笑容,心底早已滋生出来的感情,随着对方的肯定,开始如同藤蔓一样疯长。
叶闪闪傻乎乎地笑了两声,紧盯着宫越,根本不想把视线移开半分,“我也觉得。”说完又强调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嗯。”宫越把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面对着面,“还哭吗?”
“不哭了。”叶闪闪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掠过宫越的嘴唇,冲疑了一会儿,开口问,
“今天不是世界接吻日,那,能接吻吗?”视线固定在宫越的嘴唇上,像是馋了一样,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宫越的指腹抚了抚他刚舔过的地方,沾染了一点水渍,低声问叶闪闪,“想了?”
“嗯,想,想接吻。”
面对这样的叶闪闪,宫越从来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他指腹微微用力,“好,那一会儿不准哭。”
这一次,叶闪闪感觉到宫越把他压在座椅靠背上,亲的十分用力,他甚至有种会被对方吞吃入腹的感觉。手也被宫越紧紧地抓着,动弹不得,舌尖更是被狠狠地吮吸,让叶闪闪有种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了的感觉。
隔了一会儿,宫越把自己的唇别开了一点,压制着粗重的呼吸问他,“喜欢吗?”
叶闪闪很诚实,不管是之前那种温柔的,还是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危险的,“我都喜欢。”
宫越看着怀里的人,突然就在想,
——即使我说不出来,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但我知道,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唯一理由,也是我不再孤单的唯一理由。
***
叶闪闪整理好有些淩乱的衣服,又让宫越帮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照了照镜子,“哥,我嘴唇好红啊,怪你。”
对这个问题,宫越没有异议,“嗯,怪我。”
两人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剧组的人正在吃火锅。
宫越抱着叶闪闪回车上之后,秦轩就按照宫越的意思,先是给张导道了歉,之后联系了宫氏的厨房,用最快的速度送来了五桌火锅,算是向剧组的工作人员表达歉意。
剧组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在《审视者》当中合作过的,知道叶闪闪不是耍大牌的人,也能体谅,火锅送来之后,更不会再说什么。
毕竟,在冷得哆嗦的郊区,一锅能吃的冒汗的火锅,比一百句对不起都有用。
秦轩和张导还有匆匆赶来的郑冬坐在一起,都关注着远远停着的那辆车。三个人都很擅长交际,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尴尬。
叶闪闪走到桌边,被麻辣的香味儿刺激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他舌尖和嘴唇被宫越吸咬地有些破皮,只好忍着,将就着喝了一杯热花生浆。
“张导,抱歉,总是给你添麻烦。”开始的时候请假是,上次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是,这一场戏也是,叶闪闪觉得很对不起。
“是我没个分寸,看你哭得——唉不说了不说了。”张导摆摆手,“你看你今天还拍吗?”
叶闪闪点头,“拍。”
剧组的人都吃完之后,张导又拿出那个随身小喇叭,“行了行了,吃饱了干活了!要对得起这火锅啊,争取拍完了早一点儿收工!”
叶闪闪换上了备用的衣服,眼睛下画着的藤蔓因为防水,一点没有花,也不用重新画,只需要遮一遮发红的眼眶就行。
戴上了模拟的鹿角,叶闪闪把宫越的羊绒大衣脱下来放到一边,又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看着自己的宫越,这才站到镜头下面,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他就变成了那个失去了伴侣,独自一人在旷野之上,漫无目的行走,无望等待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