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盘膝坐在车后座,入定似的闭着眼,手里捏着宣玑的电子烟,开车的老罗跟平倩如都不敢吱声,唯恐打扰他「沟通宇宙」。谁知杨潮跟「宇宙」他老人家聊起来没完没了,眼看过了饭点,平倩如实在饿得心慌,小心地从兜里捏出一颗坚果,飞快地往嘴里一扔,杨潮忽然睁开眼,朝她看过来,一脸严肃的不满意。
平倩如立刻不敢嚼了。
杨潮:「给我一个行吗?」
平倩如:「……」
她连忙把一整袋坚果都塞到杨潮怀里:「怎么样?感觉到什么了?我们近了吗?」
「不知道,我说了,我时灵时不灵的,刚才突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杨潮愁眉苦脸地说,「要不是咱们开过了,要不就是……」
「呸呸呸,」平倩如打断他,伸手用力拍老罗的座椅背,「肯定是开过了,罗哥,调头调头!」
「调什么头!高速公路不能调头!增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罗翠翠很有自知之明地抱怨,「靠我们几个……我们要是能靠得住,还在善后科混什么混?」
话音没落,他电话就响了。
「来了来了,」平倩如从后座探过身,拿起老罗的电话,「肖主任把'风神一'派来了,让咱们发定位!」
这时,蓬莱会议室里,上蹿下跳的月德公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穿黑中山装的老头借着喝水的功夫拿起来看了一眼,见有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异控局要搞小动作,'风神一'的人来了,刚在机场落地。」
月德公脸上阴沉神色一闪而过:「那又怎么样,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过了一会,那边很快换成了语音:「师父,他们好像直奔咱们的'矿场'去了,怎么办?」
「矿场」是一个古墓,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只挖到了最上层,下面是禁地——据说凡是下去的,没有一个能活着上来。
「特能」都比普通人敏锐,不用叮嘱也能感觉得到禁地危险,因此月德公从小就没有动过去一探究竟的念头。仅仅是最外围的一点东西,已经足够他们受益好几辈人了。
那里有无数古籍,其中很小一部分是古文写的,更多的,则是一种让人毫无头绪的鬼画符,月德公他们专门组织了一些人,主攻语言学,试图破译这些鬼画符。至今只破译了一小部分,还不足以让他们看懂那些艰涩的文字。
然而仅仅只是能看懂的部分,就已经让他们在无数同行中鹤立鸡群了。
除了古籍,更珍贵的,是一些古老的『咒术』。
『咒』这个概念,是他们那些用古文写的典籍里记载的,具体是干什么用的,目前还不太清楚,但这东西的强大之处在於,只要有道具,连普通人都能用,其中有一些杀伤力非常强,但神奇的是都有对应的解法,解咒之后,一点后遗症也不会留下。
这才是他们这一支人真正的『不传之秘』。
自古人们求神拜佛,都是有事才去。风调雨顺时,河伯土地的神庙总要荒草丛生。猫要是把老鼠都抓了,离被请出家门也不远了,小孩子的动画片都明白这道理。【注】
七十多年没有战事、没有大天灾,大多数人都安居乐业了。有个别人搞些「养小鬼」「请狐妖」之类的封建迷信活动,也都是听信江湖骗子,跟着瞎捣乱,除了让自己更神经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偶尔出点什么事,异控局那些人还老以「安全部门」的姿态出来插手,他们敢情吃皇粮,有公家开工资,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月德公们得自给自足。
座下一呼百应,门徒万千,那不是靠西北风能养活的。
太平盛世,「大师」没有用武之地,让又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大师们」上班挣钱,那当然万万不行。
讨生活不容易,月德公们只好「能者多劳」,一人分饰两角——把害人的坏胚跟普度众生的「救世主」一起演了。
这事不是孤例,月德公的目光在会议桌上一扫,隐晦地跟不少人交换了眼神——实在周转不开的时候,手段「灵活」一点,不算辱没祖宗,这差不多已经是业内潜规则了。
真翻出来,谁也甭想跑。
月德公把搪瓷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回道:「那就留下他们。」
可是他这条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手机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新闻:「长宁省於11: 19分发生4.2级地震,震源在东川,震源深度0公里。」
「师父,」徒弟的信息先一步发了进来,「'矿场'刚才地震了!」
宣玑的脚就踩在震中上,盗洞坍塌的瞬间,他就做好了被砸个满头包的打算,谁知脚下一空,他不知道摔到了哪里,周围一片漆黑。
微风卷过,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的鸟鸣和蝉鸣声。
还不等宣玑捏一个火苗出来照亮,不远处就有人提着火把匆匆跑了过来,穿着打扮和那个诡异的阿洛津很像,一口吱哇乱叫的巫人语。
宣玑伸手拦他:「哎,您等……」
那人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径直奔向小路尽头的木屋。
宣玑:「……」
这什么恐怖片情景,是他死了还是对方死了。
这时,一只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宣玑本能地缩肩转身,挟着火光的手指抵在对方脖子上,火光照亮了盛灵渊沾着血蹟的脸。
「这是什么地方?幻境?你……」宣玑想起方才阿洛津说的疑似「人皇」的词,下意识地改了称谓,「您到底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说的是《舒克贝塔》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