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烈火浇愁 priest 2405 字 1个月前

「但是妖族其实不是一个族,」宣玑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本来就有飞禽有走兽,这里头有愿意跟着妖王打仗的,有一开始就反对的,有旷日持久打疲了、想回深山老林休养的,还有根本不被妖族接受的混血半妖——所以打到最后,反而会有很多妖族和半妖倒向人族这边。这些支持都是你们求之不得的,可是阿洛津受不了吧。」

阿洛津长不大,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为了给投诚的混血半妖一个位置,我下令设十三司——也就是清平司的前身,此事是瞒着阿洛津的。可是盼着他不得好死的人太多了,转天就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阿洛津听说,居然从前线擅离职守,跑回来跟我闹。」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要帮我报仇,现在又和这些畜生把酒言欢?你这个骗子!」阿洛津确实被惯坏了,一直拿人皇当一起长大的小哥哥,即便嘴里跟着别人叫「陛下」,也都是类似过家家的心态,心里没当过真。对着兄长大呼小叫,顶多挨俩耳刮子,可是对着统领万族的人皇口无遮拦,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盛灵渊对他固然是没什么脾气,但他要顾虑的事太多,在这个节骨眼上,人皇的尊严不能有损,不然以后队伍没法带了。只好当场拿下阿洛津,关了小黑屋,想等到夜深人静,他能短暂地从「陛下」的盔甲里逃脱一会,变回灵渊的时候再去哄。

这时,一个声音从帘幕后面响起:「陛下放心,阿洛津族长闯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屏退了左右。」

这声音听得宣玑激灵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声音里有种阴森森的……熟悉的死气。

面色铁青的少年天子撤去脸上强撑的威严,露出无奈的疲惫,低低地叫了一声:「丹离。」

那人隐在帘幕后面,还是不见人,只露出一条黯淡的影子,慢条斯理地对盛灵渊说:「阿洛津族长对妖族的仇视必成隐患,陛下,这话我当初和您说过了。」

「朕……我知道,」年轻的盛灵渊茫然地叹了口气,「但老族长……老师,您干什么?」

影子在帘幕后面跪了下去,以头伏地:「陛下,还有一件事,您或许不知情。」

宣玑和记忆里的少年盛灵渊一起朝帘幕走去,少年天子是为了搀扶起自己的老师,宣玑则是抓心挠肝地想看看,这个丹离到底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个记忆场景陡然碎了。

好像是真的碰到了痛处,盛灵渊将手掌展开,死死地按住自己两侧太阳穴,踉跄了半步,似有意似无意地撞在宣玑身上。

宣玑下意识地接住,吃了一惊——盛灵渊一身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枯草编的袍子:「您怎么了?」

「孤魂野鬼,披上人皮穿不惯……唔……有什么稀奇?」盛灵渊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撑着宣玑的胳膊,想自己站稳,手指居然在打颤。

宣玑突然想起有一本野史上考证,说武帝少年时经天纬地,后期却暴行连连,人设大变,这不太正常,所以很可能是因为有病——症状应该跟神经衰弱差不多,包括睡眠困难、持续耳鸣,以及随时发作的偏头痛等等。

那文章写得没凭没据的,宣玑当小说看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大概是突发的头疼,盛灵渊的记忆不那么清楚了,很多东西混乱起来,人们来了又走,叫嚷、哭闹、争执……

「陛下!」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宣玑怀里的盛灵渊下意识地一偏头,像是被那声音刺痛了一样,「阿洛津族长越狱跑了!」

「轰」地一下,宣玑的脚又落在实地上,换了新的记忆场景,周围又是一片漆黑,景物十分眼熟。

对了,他俩回到了那个满地白骨的巫人塚。

这时,「巫人塚」还只是个山洞,没有铺满死人。宣玑耳边传来盛灵渊痛苦而压抑的呼吸声,接着,他手里一空,盛灵渊甩脱了他,晃了晃,站稳了。

「所以刚才丹离对你说了什么?」

盛灵渊沉默了好一会:「巫人族老族长之死的真相。」

「真相是……」

「阿洛津的信使是丹离派的,所谓飞鼠族子虚乌有,那个'信使'本身就是个人皮傀儡,丹离说,那时我们别无办法,拿不下巫人族,整个人族都是死路一条,他只能……」

宣玑手心上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人冰冷的体温,他听完愣了一会,好半晌,才攥了攥自己的手心。

从巫人族救起那个浑身是伤的小皇子开始,就被一步一步地拉进了这个阴谋。

可是从头到尾,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要说起来,大概就是不该在天下纷争的时候,仍然抱着在桃花源里大梦不醒的妄念吧。

宣玑:「陛下,你们这些伟人,手真凉、心真脏啊。阿洛津知道这件事了吗?」

「跑的时候不曾,」盛灵渊低声说,「应该只是跟我负气,他太任性了,直接把前线的巫人大军全部撤走,一气之下跑回东川,破了战场上的巫人法阵。原本在抵死反抗的妖族抓住机会,疯狂反扑,我们被迫连退六十里,死伤惨重。」

「群情激奋,所有人都逼我处置阿洛津,巫人族一时成为人族叛逆,被我强行压下。我连夜赶往东川,可到底是慢了一步。」

「半妖、对阿洛津不满已久的人族围困东川,巫人族很多阵法和咒术早在阿洛津归顺的时候就献了出来,东川的保护伞在'自己人'眼里,不堪一击,他们很快攻破东川屏障,又有一支妖族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