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听他心里「实时播报」的宣玑刷房卡的手一哆嗦:「您还是赶紧移驾吧,陛下!」
好奇心怎么那么重,也不怕耳朵里长火疖子!
宣玑发现盛灵渊这个人,不管看到什么,神色都淡淡的,一脸处变不惊,绝不露出一点「刘姥姥逛大观园」式的少见多怪……要不是心里连着「蓝牙」还没断,宣玑大概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位陛下进门之后,先不动声色地把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一遍,并迅速对它们的用途做了个大致推断。
别说,猜得八九不离十,除了个别东西稍有误差——
「那是肥皂,洗手的,不是点心。」
「墙上的窟窿?那是电源……不不不,没有安全隐患,家家都有,您手下留情。里面没有引雷符……对,也不是肖征施的法,是发电厂统一配送的。」
「那是空调风口,不是……不用堵,一般没人往里投毒。」
「水龙头里的水不能直接喝,不干净。」
宣玑说到这,听到盛灵渊心里想「起码没有药味」,遂沉默片刻:「您这是在侮辱我们的快乐水吗?」
说着,他义愤填膺地拆了一袋炸鸡。
盛灵渊在剑里的时候,见过宣玑在家做饭,那时他以为这小妖本领出众,又是一族的族长,平时生活「奢侈」些也没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只见那些吸饱了油的肉被草率地罗在一起,也没个碗筷,一点也看不出名贵,外面还包着一层花花绿绿的皮,被宣玑撕下来随手团在一边。
盛灵渊捡起来仔细一看,震惊地发现上面居然有字!九州混战年代还没有纸,写字都是用简牍石板,非常隆重。就算是用树叶写字的巫人族,那些记录过文字的器物也都是珍贵神圣的……这些人居然拿来抆油!
盛灵渊没吭声,却不由得一皱眉,心想:「别处奢靡成风就算了,这就太不成体统了。」
宣玑:「……」
「我们不单抆油的纸上有字,有些抆那什么的草纸上也有字。都是批量印的,不是奢侈品。」宣玑叹了口气,「陛下,您不饿吗?」
盛灵渊想起方才那药味冲天的什么「快乐水」,矜持地一摇头:「唔,多谢,还是不必了。」
宣玑这小妖虽然自己有翅膀,啃起鸡翅膀也没什么「物伤其类」的感觉,毫不嘴软。那些黄澄澄的外皮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十分酥脆,啃起来「咔咔」作响。盛灵渊耳边就跟闹耗子一样,陛下觉得盯着人吃东西有些不雅,於是打量起周遭来。
房间很小,是个所谓「标间」,两张雪白的单人床进门就能看见。床褥松软、衾枕洁净,即便以盛灵渊的标准看,也绝对不能说简陋了,可是偏偏又颇不讲究,顶上却又连个床帐也没有。
落地的窗是封死的的,但没拉帘,这里是三十一层,站在窗边,能眺望见万家灯火。
跟赤渊附近那小县城不一样,东川市是个大城市。辉煌的灯火下,连漫天群星也黯然无光,城市依山而建,大片的高楼随着地势连绵起伏,壮观极了,公路与高架桥盘根错节,被高挑的路灯勾勒出身形,看得人头晕目眩。
此时已经是更深露重,虽然不堵车了,但街上依然有不少行人。
酒店楼下就有个大剧院,正好有个歌星在这开演唱会,凌晨方才散场,一大群观众从里面涌出来,马路边上站满了晃着灯牌的小女孩,三五一群,又蹦又跳,比盛灵渊印象里,这一带山区的人口还多。
他忍不住被吸引到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霓虹灯下的人群。
盛灵渊在看着窗外,宣玑则在打量着他的背影。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宣玑第一次在盛灵渊心绪里分辨出了一点正面的情绪,倒也谈不上很高兴,只是那些暗潮似的、不断涌起又不断被强行压抑的杂音暂时消失了。
宣玑「听到」他半带感慨半带疑问地想:「这里到底是有多少人?」
「东川啊?」宣玑叼着根薯条,想了想,「具体不清楚,我估计有千十来万吧。」
盛灵渊呆了呆,宣玑感觉他心里十分茫然,可能是想像力限制了他的数学,人皇陛下一时没能构建起对这个数量级的概念。
这罕见的糊涂让他有了点人味,宣玑忍不住笑了起来:「您真不想嚐嚐吗?要不然先去洗个澡也行,正好趁咱俩现在这倒霉状态还没过去,方便我告诉您怎么开淋浴——换洗衣服在那边的袋里。」
「那边那个喷头出水,往红的那边拧是加热水,另一边是加凉水……那几个瓶里装的是洗发水沐浴液什么的,瓶子长得都差不多,里面装的东西我看也都差不多,随便挑一瓶抹完冲水就行……」
宣玑给他指点着卫生间里的盥洗工具,盛灵渊自然能从他脑子里「看见」这些东西的使用情景,倒是不用废那么多话,挺省事,可新鲜东西实在太多,几千年过去,他生前熟悉的一切都被推翻,饶是陛下接受能力惊人,还是不免应接不暇,目光总是比宣玑的话慢上几秒,显得孤独又无措。
宣玑稍微顺着他的感受想像了一下,语气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来:「其实都不复杂,用两次就习惯了……有什么问题叫我一声就行。」
「嗯。」盛灵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目光从洗发水上挪下来,一点头,「好乖巧。」
「好吧,这还要强撑面子。」宣玑无奈地想。
这念头刚一起,下一刻,他就碰到了人皇陛下似笑非笑的视线。
宣玑心头一紧,立刻弹出一级警报,就听盛灵渊问:「我方才就想说了,你多大了,怎么这么容易饿?你们先天灵物不都从小就'辟谷'吗?」
这句话好像一把稳准狠的钩子,宣玑一时没提防,放松过了头,猝不及防地被他勾起了无数记忆画面——